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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与树

  大伯虽一字不识,可也算得上是个强人。七十年前,在儿时的我眼里,他就是个吆三喝四、拿五做六的厉害人。

  那时候他老是穿着拖到脚面的长布大褂,戴一副墨黑眼镜,也不知道是眼睛的需要,还是为了装饰门面,总之打扮得不像是个庄稼汉。

  大伯有一个特长是善于言辞,三言两语就能把一件事情的道理说得一清二楚,叫听得人心服口服,没法辩驳。他就凭这个本事走东串西,吃香喝辣,忙得不可开交。那时农村的管理机构还不健全,谁家有了纠纷没人解决,就找这种能说会道的人出面调解。比如谁家和邻居打了架,谁家分家不公道,谁家死了人被弹嫌得没法安埋,还有说媒牵线这类事都离不开这种说客。因此大伯在秦岭南麓的黄安、安岭一带忙个不停,这家没弄完那家又来请,虽然没官没职,可是还挺重要。当然那些场合肯定少不了酒肉招待,所以他一生大力不出,吃穿无忧,过得非常潇洒,还受人尊敬。

  大伯家门前场边长了一棵红椿树,又直又高,约二丈多,足足够做两根中梁。50多年前,他所在生产队修仓库,那时木料不多,材料一时买不够,有人就想到他家门前这棵树。队长去找他商量买树的事,他说我要靠这棵树给我老两口打两洞塘(坟墓)。队里要能给打塘,只要我满意,就只管来放树。队长满口答应,第二天就派人挖坑,找车拉砖备料。第三天两洞塘就漂漂亮亮地完工了。然后队里就组织了几个精壮小伙子前来放树,大家兴高采烈,对这棵红椿树的品相赞不绝口。上树拴绳的,举斧砍树的,忙得不可开交。不到半小时把树放倒了。大家围拢来一看,个个目瞪口呆,谁都没有料想到的事发生了——原来这棵树从根部到顶端全是空心的,像一根水泥电杆一样。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简直无话可说。意外发生了也得向前走啊,眼看木头不能用,队里不能损失太多,就要求大伯把打塘的材料钱给拿出来,人工费就不要了。大伯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叫队里把具体钱数说一下,马上给筹备。但他提出了一个谁都意想不到的条件——"我的树原来是站着的,让它恢复原状。"大家沉默了很长时间,有人跺脚,有人长叹,就是没人说话,最后只好认倒霉。这事被大伯的小儿子知道了,最后还是给队里出了材料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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