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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第19节)(4)

  “您为什么偏偏想起了我?”波图金问她。

  起初她大讲他的高尚品德,但是突然停下来……

  “不,”她说,“对您应当说真话。我过去知道,现在也知道,您是爱我的,所以我才敢于……”于是把全部真相告诉了他。

  艾莉莎·别尔斯卡娅是个孤儿,亲戚们不喜欢她,觊觎她的财产……她正面临毁灭的威胁。伊琳娜虽说是挽救她,但实际上是为那个该负全部责任的人出力,他此刻已经跟她,跟伊琳娜关系极为密切……波图金沉默了,久久地凝视着伊琳娜,最后答应了。她哭了,泪流满面地扑过去抱着他的脖颈。于是他也哭了……但是他们却各流各自的眼泪。举行秘密婚礼的一切准备都已停当,一只强有力的手排除了所有的障碍……但是疾病来了……女儿生下来了,母亲却……服毒而死。那么这个婴儿怎么办呢?波图金领来抚养,又是从同一个人手里,从伊琳娜手里接了过来。

  可怕而暧昧的历史……省略过去吧,读者,省略过去!

  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李特维诺夫才下决心返回自己的旅馆。他已经将要走到了,忽然听到背后有脚步声。仿佛有人紧紧地跟踪他,而且当他加快步伐时,那人也走得快了。走到路灯下,李特维诺夫回头一看,认出了拉特米洛夫将军。这位将军打着白领结,穿着一件讲究的大衣,但是没有扣上纽扣,常礼服的扣眼上挂着一根金链,系着十字星章。他刚赴宴归来,独自一人。他粗野地直瞪瞪死盯着李特维诺夫,表示着无限的轻蔑与仇恨,他浑身一副挑战的架势,使得李特维诺夫认为硬着头皮迎着他,面对这件“大事”是自己的义务。但是当将军走到李特维诺夫跟前,他的脸上刹那间起了变化:脸上又出现往常那种优雅的轻佻,伸出戴着浅紫手套的手把锃亮的帽子高高抬起。李特维诺夫也默默地摘下自己的帽子,然后各走各的路。

  李特维诺夫心里想:“他一定有所发觉!”

  将军心里想:“哪怕……是别人也好!”

  李特维诺夫走进达吉雅娜的房间时,她正在和姑姑玩牌。

  “你可真不错,我的老爷子!”卡彼托琳娜·玛尔柯芙娜叫嚷起来,把牌往桌上一扔,“头一天来,你就整整一晚上不见踪影!我们等呀又等,把你骂了又骂……”

  “姑姑,我可什么也没说。”达吉雅娜讲。

  “嗐,你是出名的好脾气!您真不害臊,阁下!还算是未婚夫呢!”

  李特维诺夫结结巴巴地道了歉,在桌旁坐下。

  “你们怎么不玩了?”他沉默了一刻,问道。

  “哎呀!我们是无聊,无事可做才打牌呢……现在您来了。”

  “如果你们愿意去欣赏夜晚的音乐,”李特维诺夫说,“我非常乐意陪你们去。”

  卡彼托琳娜·玛尔柯芙娜看看自己的侄女。

  “走吧,姑姑,我准备好了,”达吉雅娜说,“不过,留在家里不更好吗?”

  “正是这话啰!咱们喝喝茶,照我们的莫斯科方式,摆上茶炊,而且痛痛快快地聊聊。咱们还没有好好地谈谈呢。”

  李特维诺夫吩咐人拿茶来,但是痛痛快快地聊聊却没有聊成。他觉得良心不断受到谴责,无论他嘴里说什么,他总觉得是在说谎,而且已被达吉雅娜识破。但是她脸上看不出变化,她的态度还是那么自然……只是她的目光一次也没有停在李特维诺夫身上,而是宽厚而胆怯地瞟他一眼——而且脸色比平时更为苍白。

  卡彼托琳娜·玛尔柯芙娜问她是否头疼。

  达吉雅娜起初本想回答没有,但是改变了主意,说:“是的,有一点点。”

  “路上疲劳了。”李特维诺夫说,甚至羞红了脸。

  “路上疲劳了。”达吉雅娜重复一句,她的目光又掠过他的面庞。

  “你该休息休息了,达妮奇卡。”

  “我就要去睡了,姑姑。”

  桌上放着Guide des Voyageurs,李特维诺夫高声朗读起巴敦郊区的景色描绘来了。

  “确乎如此,”卡彼托琳娜·玛尔柯芙娜打断了他,“有件事可别忘记。据说这里的麻布非常便宜,应该买点来做嫁妆。”

  达吉雅娜垂下眼帘。

  “来得及的,姑姑。您从来不想到自己,您一定应该替自己做件新衣服。您瞧这儿的人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嗐,我的宝贝!这又何必呢?我又不是爱打扮的人!我若是像您的那位女朋友那么漂亮就成了,格里戈利·米哈依洛维奇,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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