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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第一部 第八章)(4)

    “奥莉娅,奥莉娅,你去哪呀?唉!”

    但是,她看清我们两家拉开房门后,就迅速拉上自家的房门,只留下一条小缝,并从里面倾听着楼梯上有何动静,直到跑下楼去的奥莉娅的脚步声完全听不见为止。我又回到我的窗户旁。一切又归岑寂。这事很无聊,也许还很可笑,于是我也就不再去想它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在走廊里,在紧挨瓦辛家的门口,响起了一个男人随便而又响亮的说话声。有人抓住了门把手,稍许推开了点门,让我恰好可以看清走廊里站着一个高个子男人,显然,他也看见了我,甚至已经把我仔细打量过,但是还没有走进房间来,而是手握门把手,通过整条走廊,在继续同女房东交谈。女房东则尖着嗓子,发出快乐的笑声,跟他你一言我一语地对答着,从她说话的声音听得出来,这位来访者她早就认识,而且受到她的尊敬和敬重,他既是一位有身份的客人,又是一位快活的先生。这位快活的先生大声嚷嚷,妙语连珠,其实说来说去也只是说,瓦辛不在家,他不管怎么着总也碰不着他,这也是他命该如此,他这一回又只能同上一回一样,少安毋躁,等他回来啦,等等。总之,这一切,在女房东听来,毫无疑问,是妙语之最,风趣的顶峰。最后,这位客人终于猛地推开门,走了进来,使房门敞开着。

    这是一位衣着考究的先生,他的穿着显然出自上好的裁缝之手,正如俗话所说,有一副“老爷的派头”,然而他身上最少的恰好是这种老爷的气派,尽管他非常想有,可是想有而不可得。他倒不是行为放肆,而是有点天生的厚颜无耻,不管怎么说,这总比对着镜子练就的厚颜无耻终究还让人好受些。他的头发是深褐色的,略显灰白,黑眉毛,大胡子和大眼睛,非但没有衬托出他的个性,反而赋予他以某种与他人相似的共性。这样的人总是嬉皮笑脸,说说笑笑,但是不知为什么您跟他在一起总也快活不起来。因他可以从嬉皮笑脸很快地转为一本正经,从一本正经很快地转为浮躁轻薄或者挤眉弄眼,但是这一切总有点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似的,似乎毫无缘由……话又说回来,也大可不必提前来描写这主儿。对这位先生,我后来就了解得更多,更清楚了,因此,比起他刚推门进屋时,现在,我不由得认为此人我已经比较熟悉了。不过,即使现在,我也很难说出什么准确和明确的东西来,因为这种人的主要特点就是变化无常、难以捉摸,说不清,道不明。

    还没等他坐下来,我就突然依稀想到,这人大概是瓦辛的继父,某位姓斯捷别尔科夫的先生,对这位先生我虽然有所耳闻,但也不过是只言片语而已,没有听准,也说不出我究竟听见了什么:我只记得,反正不是什么好话。我只知道,瓦辛在他的管束下一直过着孤儿般的生活,但是他已经早就摆脱了他的影响,他俩的无论目标还是利益都不相同,现在他俩在所有方面已经完全分开了。我还记得,这个斯捷别尔科夫似乎略有资产,甚至是个什么投机商,喜欢东窜西跳;总之,我原可以对他的底细知道得更多些,但是我忘了。他用目光打量了我一下,然而并没有向我鞠躬问好,他把自己的高筒礼帽放到沙发前的桌子上,威严地把桌子踢开了一些,但是并没有坐下,而是伸开手脚直接躺到沙发上,而这张沙发我都不敢坐,因为一坐下去它就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他垂下两条腿,把他那双漆皮靴的右脚尖高高翘起,开始摆弄着欣赏。当然,他立刻向我转过头来,又用他那大而稍许有点呆滞的眼睛打量了我一番。

    “又没有碰到他!”他向我微微点了点头。

    我没有吱声。

    “这人没准谱!对事情有自己的看法。从老城区来吗?”

    “就是说,您是从老城区来的?”我反问。

    “不,我这是在问您。”

    “我……我是从老城区来,不过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呣。”他眨了眨眼,使了个眼色,但是不肯惠予解释。

    “就是说,我并不住在老城区,但是,我现在刚去过那里,是从那里到这里来的。”

    他继续默默地微笑着,似乎此笑别具深意,但是,我非常不喜欢这笑容。这样的挤眉弄眼显得很蠢。

    “去过杰尔加乔夫先生那儿啦?”他终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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