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不易老,落叶难归根
2022-11-16 网友提供 作者:夜临 点击:次
我有一个奶奶,一个外公,一个七十,一个七十五。 我的爷爷在我出生那年,早我出世之时先行一步,我没有见过他,因而并不觉得悲伤。我的外婆在我九岁那年病逝,我们并不常见,因为我住在市区,而她住在县村里,那时不懂的感情,如今想起就觉得万分孤独。
小时候不懂什么大道理,总会向外婆伸手要上一两块钱,就能在村里小学对面的商店里买上一大堆的零食,如果有剩余的钱也会还给外婆,她干瘦的脸总会露出一瞬温柔的笑,说上一句“剩这么点钱还拿回来干嘛,自己留着花吧”,我会像是得到了莫大的奖赏一样跑到妈妈面前使劲显摆,而我妈向来都只会表情僵硬的摇摇头,回到厨房做着我并不爱喝的稀的像水一样的稀饭。 我八岁时的那年暑假,我又被妈妈带回了娘家。 一天中午,外面的太阳很大很热,一层一层的热浪不断的从院子里往屋里袭来,我虽然小,但也记得那个中午我的心时不时的咯噔一下,总是觉得有什么要紧大事发生,可我懂什么,依旧看着电视等着吃饭。突然,电话响了,我叫来外婆接电话,至今我都记得接电话之前,外婆顺手摸我头时的笑容,也就在那之后,我再也没能被她摸一下头,再也没能看到那般的笑容。 电话是警察打开的,说舅妈在家打扫卫生,倒垃圾时忘了关门,空留我那三岁大的弟弟在家。小偷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进到了屋里,偷了东西,正当要走的时候舅妈回来了,她被吓得拿起了桌子上的水果刀,而小偷要挟了弟弟。后来……小偷被舅妈划了一刀,而她和弟弟却永世长眠…… 外婆倒下了,被压着的旧病复燃了,整个人的身体和精神与日俱下,外婆病生在肠胃,因此消化不好,有时排便都需要用药才能排出,而当时的我还在嫌弃那一碗稀的不能再稀的稀饭,厌恶外婆在屋内艰难排便时的气味。 一年后,外婆走的那天,我在二姨家里,姐姐给我煮的面,我们只吃了一半,姐姐接了一个电话,便骑车带我去送外婆……仅仅两年,我在一旁看亲人接了两个电话,就失去了三个亲人。 到今天,我有时还会想起来,外婆走时身上穿着明显大一圈的寿衣,可是寿衣当初是按照外婆生前的尺寸做的。 我还有一个外公。我的外公在外婆走后大病一场,那些天,我时常看到他一手拿着湿润的手巾,一手拿着燃了一半却未抽一口的香烟,微驼着背,就那么一句话也不说,独自站在小屋里。 还好,外公前后做了几次手术,身体恢复了起来,没事跟几个朋友还下下棋听听戏,过年过节部队的人也会来探望老兵,我们自然逢节必到,日子终究还是要过下去,人总是要活下去,至少现在,外公过得挺好。 我还有一个奶奶。几年前,我上初二,可能是长大了,知道有事没事会去看看她,可我每一次去,她往往坐在屋里一动不动,眼神之中有些许恐惧闪动,不过看到我也就烟消云散,笑呵呵的跟我说话,我甚至有时会嫌她唠叨。直到有一次夜里,我回家顺路去看她,而她却莫名其妙的依旧坐在屋里不敢开灯。我问她怎么了,同时要去开灯,奶奶却拦下我,一脸惊恐的看着我说“可不敢可不敢!外面有人准备来抓你来了!” 我傻在了那里,呆呆的看着目光一样呆滞的奶奶,久久不能释怀。 我见她害怕,就安抚她。我问她人在哪啊?她对着窗外一个有灯光的地方指了指,说是那些人每天晚上都来,还说听见他们说的话,准备来把我抓走。我向那处看去,原来只是远处球场跳广场舞照明的灯。 我苦口婆心的给奶奶解释许久,她最终终于安下心来睡了过去,我就在屋子里守了一宿。 后来的后来,奶奶一个人住着,也没出什么事,但就在不久前的一夜,我习惯性的去看望她,可我还未上楼,就在楼下听到了她大吼大叫大骂声,一时间把我吓得无法动弹,之后一阵清脆的碗碎声,把我惊醒过来,匆匆上楼,听到从各户各家传出的咒骂声,骂声是那样不堪,可我心里却并无半分气恼,只有恐惧…… 奶奶在看到我的一瞬安静了下来,又变成了无助的老人,她冲我笑,我却哭了起来。 原来这么些年,奶奶的精神并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愈来愈重!我满脑子都是这几年来,每到夜里,她一个人坐在屋里,胆战心惊的看着窗外的灯光,听着如歌声一般的对话,看着如长条一般诡异的人们,想着家人被那些影子抓走的画面,恐惧,焦虑,气愤,无力在她心里交替而过,那是何种苦,何种累……我想不出这几年,她是在一个怎样阴暗的环境内生活,又是如何从无尽的惊吓走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