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与最小的儿子(2)

　　那一夜，小儿子好好的地给父亲洗了一个澡，那一夜，小儿子失眠了，脑海里尽是自己在四岁那年与父亲二个人在大西北相处的日子，眼泪一次次流出，湿透了枕头......

　　自那以后，小儿子三天二日就往家跑，憨憨的小儿子每次回家也不知回家该做哪些事情，只知道回家就给父亲洗澡，推父亲到街上走走，可是这样却让父亲更烦更“啰嗦”了。小儿子认为：也许是自己没当上什么“长”、也没有什么钱的原因让父亲有些看不起吧。小儿子没有在意父亲的“啰嗦”，依旧隔三岔五回家为父亲洗澡、推父亲上街，对于父亲每次的“啰嗦”，小儿子只是沉默。

　　就这样过了三年，在一个秋天的晚上，小儿子和父亲聊了很久的天，聊得很开心。父亲给小儿子讲了自己亲身经历，首次对小儿子说了自己青年时代许多值得炫耀的故事，还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好男人就是干好工作对得起家庭。”那天，小儿子知道父亲的心情特好，自从父亲瘫痪之后的这些年以来，小儿子第一次聚精会神听着父亲的“唠叨”，紧紧地陪在父亲的身边。一直到凌晨3点，父亲忽然说自己想要洗澡，小儿子立即到浴室放好水、调好水温，将父亲慢慢扶到浴室，细致地给父亲洗了澡，为了不冷着父亲，小儿子把放在电炉上烤得很干燥很暖和的睡衣给父亲换上，想把父亲慢慢地扶到床上......

　　父亲却无缘无故地发火了：“放开我，我不要你扶，你把湿的衣服给我快八十岁的老人穿，想害死我吗？你还是人吗？快滚，滚到你那个乡下派出所去，我以后再也不要你管我，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小儿子被骂迷糊了，想解释什么，可父亲没给小儿子解释的机会，命令小儿子立即打电话叫大儿子过来，说自己再不愿见到小儿子了。小儿子知道父亲的性格，打电话把大哥叫来了，父亲骂得更厉害了，硬是逼着小儿子在凌晨四点多钟“滚到”自己那个乡下派出所去了。

　　七天后的星期天，还是秋天。

　　那天的凌晨七点，一连几个晚上都没有没睡好的小儿子心里想着父亲的气应该消了，准备回家看看老父亲。忽然，接到大哥的电话，大哥在电话的那头说：“快回来，老爸在医院快不行了，他好想见你......”

　　小儿子立即往家的方向赶，车子没开出一公里，又接到大哥的电话，大哥哽咽着在电话里说：“老爸走了......”

　　小儿子来到父亲治病的医院，见到了父亲的遗体。小儿子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了，扑到在父亲的遗体上嚎嚎大哭了起来，小儿子一边哭一边摇着父亲责问：“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骂我？为什么要赶我走？为什么还要远走......为什么走了也不要我送啊......”

　　小儿子捧住父亲的脸，疯狂的叫着父亲......

　　小儿子想用自己揪心裂肺的嘶吼，叫醒仿佛正在沉睡的父亲。可是，父亲的双眼仍然从容地闭着，面带着几分安详。

　　忽然，小儿子的右手食指感到有一丝冷湿，是父亲的左眼角滚出了一滴眼泪。

　　许久，许久......

　　小儿子檫掉脸上的泪水，回忆着小时候与父亲相处的日子，最后一次恋恋地捏了捏父亲那厚厚的耳坠，然后，再伏在父亲的耳边，悄悄地说了一句：“下辈子我还要做您的儿子。”......

　　依旧是同样的秋天，可是，自从那一个秋天开始，秋天出生的小儿子，生日里从此没有了父亲。

　　客厅的正墙上，挂着父亲的遗像，微胖的面容带着微笑，小儿子伤心，却也不敢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