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

　　他那时还没有上学，要我陪他玩，我不理他，自顾自地写作业。趁我不备，他突然一把把作业本抢过去撕了半页下来，然后我们两个就扭打成了一团。没有胜负，一笔糊涂账，我生气，板着脸不理他。

　　不久他上了幼儿园，总得一些莫名其妙的奖，奖品——铅笔。那时已经住校的我周末回家，小小的他抱着一堆铅笔过来，鼓着腮帮子分了一大半给我。那种涵盖了不舍得的心疼和道歉的讨好表情，我至今还没有从别处看到过。

　　我常常这么告诉他：我们家院子里有一大块青石是他三岁时生气用头撞了一个大缺口才不得已换的。屋后面那个长得像牛的石头原本就是牛，因为白胡子老爷爷施了法才变成了石头。冬天屋前水里的那些野鸭子冬天不见了，是因为它们专门把家建在很深的水底。

　　我编故事的能力多半是因为有他。毕竟很少有人愿意听我的废话讲完，而且听完了还要问句“后来呢。”

　　过年，家里的人聚在一起闲聊，妈妈说他刚上幼儿园的时候被小朋友欺负，鼻血溅到了他的白色球鞋上.。我听完心里一惊，竟然有这样的事?脑子里嗡的一声，全是一个小孩子站在那里哭，血滴到地上又迸溅起落到白色球鞋上的场景。他当时正坐在我身边，个头已经比我高出一大截，但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他撇撇嘴说我，真受不了你那二次元的想象力。

　　地震那一年，我回家，他学校也停课放假，我们很难得像小时候那样形影不离。一起去摘菜，回来做饭。一起去钓鱼，一起搭帐篷，沿着边缘撒驱蛇的药。

　　现在，他已经开始不满我给他买的衣服了，说是太幼稚。

　　看龙应台的《共老》：有一段初始的生命，全世界只有几个人知道，譬如你的小名，或者，你在哪棵树上折了胳膊。几乎每个人都会有一起陪伴长大的亲人，他或许现在是弟弟，长大了却成了哥哥。怎样都好。

　　后来，我们的对话就变成了这样

　　“姐姐，你下次直接给我钱”

　　“好啊。记得还我啊。”

　　“你最近好吗?”

　　“好。”

　　“你的女朋友们好吗?”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