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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的东京(6)



    八

    妈妈是对学生这样说的,初枝也听到了。不像是为逃离那种场合而现编的托词。

    妈妈的声音中含着一丝苦涩。

    名叫正春的学生的答话,初枝也听到了。他是一高新闻部委员,最近每天都来作同一高毕业的大学教师谈话的笔记,回去时稍微运动一下身体再走。因此如果下午上医院顺路来小丘的话,随时都能见面,而且还可以一起去他家,他住在一高南寮六号等等。这些话都对阿岛讲了。

    阿岛还没全听完,就催着初枝道别了。

    然而,正春和妈妈可不像毫不相干的人初次见面。初枝感觉到了这种迹象。

    可是因为妈妈一副极其狼狈的样子,所以初枝甚至觉得与正春见过面都是在背叛妈妈。

    请他看礼子的名片,他竟碰巧是她哥哥——在自己看不见的人世间,不知为什么好像张开着一张恐怖的大网,初枝只好偎依在妈妈的膝下。

    初枝想要忘记似乎有什么秘密的妈妈的样子。

    “不,是我不好。”

    初枝摇头说。

    阿岛那只抚摸着初枝脑袋的手仿佛在诉说着。

    “叫礼子的小姐就是初枝的姐姐啊,我一定让你们俩见面。”

    可她嘴上却说:

    “哭可不好,好不容易化妆得这么漂亮……”

    接着,捧起初枝的脸,说道:

    “喂,打起精神来,绕东京玩一圈儿吧!咱们只坐车转转。要是一点儿也不晓得东京是什么样儿,你睡觉也不会安稳的。”

    阿岛是想看看礼子的家。

    她想,即便只是从门前经过而不进去,失明的初枝也会感觉到点什么吧。

    母亲不光是感伤,可是做了这样的事,阿岛觉得应该委婉地向两个女儿表示歉意。

    阿岛将礼子的名片递给司机,她家的地址立刻就清楚了。作为子爵家来说是过于简陋了,尽管如此,却也是素净淡雅的街门式样。

    因为汽车在门前缓缓行驶,所以初枝把头转向妈妈看着的方向。

    “怎么啦,妈妈?”

    “没什么。”

    “这是哪儿啊?”

    “已经可以了,快开吧——”阿岛向司机示意。

    礼子父亲年轻时的影像与在大学里见到的正春的面容一起浮现于阿岛心间。

    在大学医院里濒临死亡的芝野的身影,也浮现出来。

    阿岛想在初枝父亲的有生之年,求得对私生子的承认,可是一想到这是很难办到的,就觉得由此也可以看出上天对坏母亲的惩罚。

    芝野大概是肺癌,已经到了常常神志不清说胡话的地步了。

    阿岛思忖,为了初枝,采取什么手段好呢?

    九

    芝野家从父辈起就是政治家。

    地方民会改为县议会是在明治十二年,那时,县的年收入只有三十八万元。因自由民权的呼声强烈,娼妓也被解放,散居于长野市内,所以风纪管束成为一大问题。第一次县议会连日讨论的结果,是延至翌年再处理。

    又因没有会议厅,所以在师范学校礼堂初次见面的四十五名议员,多为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芝野的父辈也是其中之一。身着当时流行的毛料西装,得意洋洋。

    然而,父辈只是作为地方县议会的政治家而告终。

    作为后继者的芝野也是从县议会起步的,由于父辈的恩泽,芝野老早便成为中央政界人物。

    阿岛生下礼子,漂泊至长野的权堂后不久,便从芝野那儿接过一个店铺,因此,与芝野同甘共苦了约二十年。

    阿岛的花月饭馆日益扩大之际,芝野也在东京修建了本宅。不久,芝野升至政务次官。阿岛大摇大摆地出入于本宅。因热衷于政治,竟到了忘记妾的身份的自卑的程度。这也因为唯独阿岛是芝野十分需要的女人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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