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路
2022-11-03 网友提供 作者:石泽丰 点击:次
应邀参加文联一个活动,一大早去一个深山废旧的老水库采风。天气有些沉闷,虽然黎明前的一场大雨刚刚停歇,但四周的气象还暗示着一场大雨即将来临。即便如此,这也没能挡住我们的脚步,车行至山村,周围山腰之上的水雾如被气功者的手掌在缓慢地推移着,舒展有度。同行者感叹沿途极美的景色,纷纷拍照,发在微信朋友圈里,忙着与好友互动。有人告诉我,水库离这里还有十多公里呢。 我们再坐上一程车,然后劈荆棘步行,七拐八弯,即使到了水库下面,也不闻水声。沟渠内鹅卵石坦露于天,偶有一簇一簇的青草长出。当地的向导说,这座水库废弃有十多年了,与水库直线距离不过百米的斑驳的过水桥,佐证了他的话。我们走过石桥,得绕过另一座山的山腰,才能抵达水库大坝。是岁月的沧桑容易灌溉干涸的心灵,还是自然的风景能轻易揪住一个个写作者的心?我们不畏崎岖山路,个个争奔向前,也许,是心有多远脚步就有多健吧。 好不容易来到大坝上,站在坝端,先前走过的石桥尽收眼底,那条来路,被灵动的大地一甩,隐没进山里,不见一人。顷刻间,我不由产生“我在高处看来路,只见空山雾茫茫”的感慨。自然与时间在这里交锋,让人沉思,千年高耸的山峰目睹滚滚红尘,不言不语,极易让人思考着自己是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大自然这座空旷的教堂,以智者的胸怀指路。这一刻,它指引着我对孔子“未知生,焉知死”的理解。 这时,天空下起雨来,我撑起一把雨伞,立在坝端,思考我是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当年从农村考上中专,进而落户在城里的我,现在因为工作繁忙,很少回去走那条离乡的路,多半是回忆,回忆着当初带我走出山村的那些长辈,回忆着与我曾经结伴而行的好友。也就是在那些放牛的日子里,我们来来回回,进出村庄。四十多年了,那条路依旧尘土饰面,依旧在默默地坚守,坚守着生我养我的村庄,不肯老去,这就是我的来路。前些日子,听说农女奶奶去世了,她八十多岁的高龄,在农村,送走高龄老人原本是一件白喜事,但我听后,心里有一种莫名的难过。曾经无数次,她牵着我的小手,教我咿呀学步;曾经无数次,她把可口的饭菜盛给我,填充着我饥饿的岁月;曾经无数次,她叫我要好好学习,争取从这条山路上走出去……沿着她手指的方向,我努力着,如愿地走出了山路,而农女奶奶依旧留在了山路的那头,留在了我感情的深处。 这些年,我陆续听到长辈们次第作古的消息,难道我的故乡真的留不住他们?上次回去,和二叔一起走在这条路上,与几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擦肩而过,似曾熟悉的面孔却是那样的陌生,二叔指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告诉我:个子高的是雅红的儿子,个子矮的是汉龙的儿子……他们的父亲与我仿佛年纪,我们曾是多么熟悉。然而,面对这些新生代,在同一条路上,我们彼此却陌生起来。我在想,“故乡”这一词,应该是被灵性的语言超度过,它已进入像我这样远离故土者的象征界,获得了一种超越性,抵达到了物质永远不会出现的地方。 想着想着,不知雨何时停了,天空放晴,万物气象更新。看着远处的青山,我想到在时间的长河里,天空真的是一个永恒的仆人,总是在洗和晾,把干净的背景置于众人朴素的心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