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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误的喜剧(7)


 何必管它是真心,是假惺惺作态。 
大安提福勒斯  亲爱的姑娘,我叫不出你的芳名,
 更不懂我的名姓怎会被你知道;
你绝俗的风姿,你天仙样的才情,
 简直是地上的奇迹,无比的美妙。
好姑娘,请你开启我愚蒙的心智,
 为我指导迷津,扫清我胸中云翳,
我是一个浅陋寡闻的凡夫下士,
 解不出你玄妙神奇的微言奥义。
我这不敢欺人的寸心惟天可表,
 你为什么定要我堕入五里雾中?
你是不是神明,要把我从头创造?
 那么我愿意悉听摆布,唯命是从。
可是我并没有迷失了我的本性,
 这一门婚事究竟是从哪里说起?
我对她素昧平生,哪里来的责任?
 我的情丝却早已在你身上牢系。
你婉妙的清音就像鲛人的仙乐,
 莫让我在你姊姊的泪涛里沉溺;
我愿意倾听你自己心底的妙曲,
 迷醉在你黄金色的发浪里安息,
那灿烂的柔丝是我永恒的眠床,
把温柔的死乡当作幸福的天堂! 
露西安娜  你这样语无伦次,难道已经疯了? 
大安提福勒斯  疯倒没有疯,可是有些昏迷颠倒。 
露西安娜  多半是你眼睛瞧着人,心思不正。 
大安提福勒斯  是你耀眼的阳光使我眩眩欲晕。 
露西安娜  只要非礼勿视,你就会心地清明。 
大安提福勒斯  我眼里没有你,就像黑夜没有星。 
露西安娜  你要谈情说爱,请去找我的姊姊。 
大安提福勒斯  你姊姊的妹妹。 
露西安娜  我姊姊。 
大安提福勒斯  不,就是你。
你是我的纯洁美好的身外之身,
眼睛里的瞳人,灵魂深处的灵魂,
你是我幸福的源头,饥渴的食粮,
你是我尘世的天堂,升天的慈航。 
露西安娜  你这种话应该向我姊姊说才对呀。 
大安提福勒斯  就算你是你的姊姊吧,因为我说的是你。你现在还没有丈夫,我也不曾娶过妻子,我愿意永远爱你,和你过着共同的生活。答应我吧! 
露西安娜  嗳哟,你别胡闹了,我去叫我的姊姊来,看她怎么说吧。(下。) 
       大德洛米奥慌张上。 
大安提福勒斯  啊,怎么,德洛米奥!你这样忙着到哪儿去? 
大德洛米奥  您认识我吗,大爷?我是不是德洛米奥?我是不是您的仆人?我是不是我自己? 
大安提福勒斯  你是德洛米奥,你是我的仆人,你是你自己。 
大德洛米奥  我是一头驴子,我是一个女人的男人,我不是我自己。 
大安提福勒斯  什么女人的男人?怎么说你不是你自己? 
大德洛米奥  呃,大爷,我已经归一个女人所有;她把我认了去,她缠着我,她不肯放松我。 
大安提福勒斯  她凭什么不肯放松你? 
大德洛米奥  大爷,就凭她所有者的权利,像您对您胯下的马一样。她非得要我简直像个畜生;我并不是说我像个畜生,她还要我;而是说她有那么一股十足的畜生脾气,硬不肯放松我。 
大安提福勒斯  她是个什么人? 
大德洛米奥  那模样真够瞧的;是啊,只要提起那种人,谁都得加上一句:“你瞧,你瞧!”我自己觉得这门婚事没有什么好处,可是拿女方来说,倒颇能揩得一点油水。 
大安提福勒斯  怎么叫揩得一点油水? 
大德洛米奥  呃,大爷,她是厨房里的丫头,浑身都是油腻;我想不出她有什么用处,除非把她当作一盏油灯,借着她的光让我逃开她。要是把她身上的破衣服和她全身的脂油烧起来,可以足足烧一个波兰的冬天;要是她活到世界末日,那么她一定要在整个世界烧完以后一星期,才烧得完。 
大安提福勒斯  她的肤色怎样? 
大德洛米奥  黑得像我的鞋子一样,可是她的脸还没有我的鞋子擦得干净;她身上的汗垢,一脚踏上去可以连人的鞋子都给没下去。 
大安提福勒斯  那只要多用水洗洗就行了。 
大德洛米奥  不,她的龌龊是在她的皮肤里面的,挪亚时代的洪水都不能把她冲干净。 
大安提福勒斯  她名字叫什么? 
大德洛米奥  “八呎”,大爷;可是八呎再加上八吋也量不过她的腰围来。 
大安提福勒斯  这样说她长得相当宽了? 
大德洛米奥  从她屁股的这一边量到那一边,足足有六七呎;她的屁股之阔,就和她全身的长度一样;她的身体像个浑圆的地球,我可以在她身上找出世界各国来。 
大安提福勒斯  她身上哪一部分是爱尔兰? 
大德洛米奥  呃,大爷,在她的屁股上,那边有很大的沼地。 
大安提福勒斯  苏格兰在哪里? 
大德洛米奥  在她的手心里有一块不毛之地,大概就是苏格兰了。 
大安提福勒斯  法国在哪里? 
大德洛米奥  在她的额角上,从那蓬蓬松松的头发,我看出这是一个乱七八糟的国家。 
大安提福勒斯  英格兰在哪里? 
大德洛米奥  我想找寻白垩的岩壁,可是她身上没有一处地方是白的;猜想起来,大概在她的下巴上,因为它和法国是隔着一道鼻涕相望的。 
大安提福勒斯  西班牙在哪里? 
大德洛米奥  我可没有看见,可是她嘴里的气息热辣辣的,大概就在那里。 
大安提福勒斯  美洲和西印度群岛呢? 
大德洛米奥  啊大爷!在她的鼻子上,她鼻子上的瘰疬多得不可胜计,什么翡翠玛瑙都有。西班牙热辣辣的气息一发现这些宝物,马上就派遣出大批舰队到她鼻子那里装载货物去了。 
大安提福勒斯  比利时和荷兰呢? 
大德洛米奥  啊大爷!那种地方太低了,我望不下去。总之,这个丫头说我是她的丈夫;她居然未卜先知,叫我做德洛米奥,并且对我身上一切隐秘之处了如指掌:说我肩膀上有颗什么痣,头颈上有颗什么痣,又说我左臂上有一个大瘤,把我说得大吃一惊;我想她一定是个妖怪,所以赶紧逃了出来。幸亏我虔信上帝,心如铁石,否则她早把我变成一只短尾巴驴,叫我去给她推磨了。 


作品集国外名著 莎士比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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