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话春
2022-10-24 网友提供 作者:笑君 点击:次
春天来了,却是蹒跚着来的。 雨未停歇,淅淅沥沥,不依不饶地挠着人的脸。雪在间隙中也不住地光顾着,像是舍不得离开似的。还有雾,前一两天,只是薄薄的轻纱;第三天,对不起了,滚滚如潮,扑面而来,迷住了所有人的双眼,把人世间幻化得如同混沌中的深渊,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何处是我们的家园呢?
春天本不该是这个样子的,风应是暖的,何故还从北边吹来呢。雨应是有热度的,洒向哪里,哪里就会变绿。雪呢,即便是凉的,也应该是短暂的。而且,这雪应立马化成水呀。是的,水又该是什么样子呢,俗话说“春雨贵如油”,水就是油,小麦、油菜,那些在春的怀抱里生长的禾苗,就等着它呀。唯独这雾无法说,除了水汽、粉尘,还有很多说不清的东西,令人难以接受。谁都不喜欢它,却只能忍着,毫无办法。 一年一度,一个春秋。春是一年的起点,不是说:一年之计在于春吗。没有一个好的开头,这一年便很难说了。 小时候我生活的乡村,离县城不过二十公里,距省城也没超过三十公里。因为交通不便,即便是城市的一部分,依然被边缘化了,就像四周都是大山,而我的乡村就是那山涧的谷底。城市似乎是在千里万里之外,天也好,地也好,还都是原始的。 然而,乡村的春天,给我的感觉是温馨的。也有乍暖还寒的日子,有雨,有雪。可是,那雨,不是这么下的,一场雨,最多两三天便晴了。那雪,夜里悄悄地来,静静地舞,天一亮,便停了,地上只留下一些痕迹,不影响走路,更不影响农家的活计。放晴时,天地暖暖的,和煦的阳光洒在阡陌上,把乡村装点得色彩斑斓。窝了一个冬天的农家人,再也歇不住了,挑起粪桶,一担又一担地向地里送肥料。小麦、油菜,哪一样不需要增加营养。接着,锄地的活开始了,一墒一墒的麦,一垄一垄的油菜,都需要翻翻土、松松根。秋后能不能获得大丰收,就看眼下的投入了。 我大伯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却是个最会种地的庄稼把式。农闲时,他是不会闲的。每天一大早,就到村子后面的高岗上,将那些浮在地表上的土铲起来,挑到自家门前的场地上铺开,让太阳晒着。晒得差不多了,再将锅灶底下掏出来的稻草灰,还有鸡、鸭、鹅的粪便等等,统统地掺和到晒热的土里去。然后,一遍一遍地翻,翻到四五遍之后,堆起来,便成了一个很大的粪堆。过了几天,再翻,再晒太阳,一连着要翻上三四回,便是再好不过的农家肥了。 不翻粪堆时,便放猪拾肥。猪不放了,又挎着粪筐,到野外拾野狗拉的粪便,把茅厕填得满满的。 真的没事干了,就抄起扫帚,将家里、门前的场地,一遍又一遍地扫。拐拐角角,一寸一厘的地方都不会放过,扫出来的尘土,也是造肥的料。门口的场地上永远干干净净,平平整整,连一个小坑都没有。家里的扫帚,没有一把不被他扫得光秃秃的。 打春后没几天,人家还在过年哩,他又开始忙碌了。先在地头的角落里挖一个粪坑,再在粪坑边上整出一小块空地。然后,将茅厕里的粪便运到粪坑里沤着。粪土则运到那块空地上堆起来,便于随时使用。 他家的自留地不比别人家的多,无论种什么,都有好收成。麦子、油菜,都长得爱坏了人。稻子就更不用说了,产量是全村最高的。 大伯离世己三十多年了,我经常在想,那时的春天跟现在的春天不一样吗!要是也这样连着下雨,还不时地来一场雪,再来个弥天大雾。他怎么造肥呢,又怎么能获得好收成呢?更主要的是,雨雪天不能做事,他干什么呢,不憋坏了吗! 十六岁那年,我便离开故乡,闯荡江湖去了。我的第二份工作,是在县城里当工人,是建设大军之一。有一年,县城的那条直通省城的主干道重修,我也参加了,任务是运土。那时修桥铺路,机械很少,基本都是人工。路基是用石灰、砂子、土混合着,简称“三合土”的物料铺作第一层。人们防护自己的用品只有口,天晴着,春风携着温暖的气息从东南方吹来,本来是养人的。却因为路上的“三合土”被风一吹,到处都是灰,眼睛不敢睁,嘴巴也张不开。做这样的工作,真的是难受极了。我做梦都想着,下雨就好了。下雨了,我们就可以不干活,休息一两天吧。即便不休息,雨总可以压一压灰尘,让我们少受点罪吧! 怪了,一个春天很少下雨。就是下雨,也偏偏是在夜里下,白天则放晴了,活得继续干,灰只能依旧往肺里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