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冬天到了，天气严寒。母亲打来电话，让我多穿衣服，不要被冻着。我心里感动着，嘴上却说着嫌她嗦的话，让她不要操心。挂掉电话，我不由得想起我和母亲的一些往事。

　　在我小的时候，在农村老家，一到天冷时节，母亲就把家里的土炕烧得热热的，让我和两个妹妹围坐在土炕上，把腿和脚用被子盖好。她则在一旁边干活边和我们说笑，讲她自己的经历。

　　那时节，在火炕上，我们听的最多的就是母亲讲她小时候念书的事情。母亲小时候上过几年小学，后来因为同学们被家里留着务农，学校因生源过少而停办，母亲也就只好辍学，结束了她的读书生涯。

　　她很喜欢读书，上学的时候成绩也很突出，每次考试都是满分或99分(据说扣掉一分是因为老师怕她骄傲)。她曾被老师带去参加乡里的比赛。那时没有车，不管去什么地方，不管有多远，都是靠步行的。母亲因年龄太小，走不了远路，老师就背着她去。

　　辍学回家后母亲一直很失落，她是多么喜欢读书的一个人，学习成绩又是那么突出，可生不逢时，她没有摆脱命运的安排，和她同时代的农村孩子们一样，变成了文盲。

　　她是家里最小的女儿，她的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家里做饭洗衣做针线活的事情被她的母亲和姐姐承担。两个哥哥，一个要上学，一个被抽去工地修建水库。她父亲身体又不好，她便像个男娃一样，和她的父亲一起成了田间的主要劳动力。所以她从小就会割麦子，会拉架子车，却不会像农村女孩子那样做针线活，绣花。

　　作为她的长子，我小时候穿的衣服鞋子多由她的姐姐做成。后来到有了我的两个妹妹时，母亲也学会了一些针线活，却没有她姐做的好看。我们常常借此取笑她，她也常以此自嘲。

　　小时候，父亲在外地工作，家里的农活都是靠母亲和我来干。大妹则在家负责做饭和照顾年幼的小妹。

　　秋天，我们钻进玉米地里上化肥，在每一棵玉米下面挖一个坑，把化肥埋下去。这时节玉米长得比人都高了，在遮天蔽日的玉米地里，互相看不到对方。母亲怕我害怕，就和我就互相呼唤着保持联系，一干就是一个上午。干累了，母亲就让我歇一会儿，喝口水，或者吃一个馍。她却并不停止，继续手脚麻利地不停地干。我叫她也歇一歇，她用顶在头上的手帕擦擦汗，又继续忙个不停。她说，上午把这一块地的化肥上完了，下午就可以直接去另一块地了，要不然还得多跑一趟。

　　干活的过程中，她常常会给我说一些人生的道理。她没念过多少书，也说不出什么，只是一味地让我在学校好好读书，将来能干个轻松的工作，不要再像她一样这么辛苦。

　　她羡慕我们农村老家商店里的售货员，她羡慕我们村医疗站里的医生和护士，看她们每天穿着干净的衣服，做着轻松的工作，而她由于上学少，不认识几个字，只能干这些又苦又累又脏的农活。

　　母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却有过几年进城当工人的经历。家里现在还能找到她做工人时的照片。我曾仔细看过那张照片，她留着那个年代时髦的短发，双目有神，闪烁着青春的活力。听她描述她那时的工作，分明就是做苦力，她却以此自豪，说她也进城做过工人，只是因为识字少，只能干一些苦笨的活路。后来因为工厂裁员，只留初中以上文化程度的工人，她便被辞退回家继续以农为生。这段经历对她影响很大，让她把读书看的比天还大，她比任何人都更加重视我和两个妹妹的学习。

　　后来我上学上到要参加中考的程度，放学回来，她就只让我在家看书，说什么也不让我再跟着她一起下地干活了。

　　她是多么期盼她的儿女能通过上学改变命运，不用再像她一样吃苦受累，宁可自己再苦一点再累一点也不在乎。

　　后来我如愿考上了大学，高考录取的消息传来，我亲眼看见母亲流下了激动的泪花。

　　现在，如母亲所愿，我们兄妹三人都因读书和工作而远离了老家，只留下母亲和父亲还在老屋坚守。可母亲辛劳的身影和谆谆教诲却始终萦绕在我们的心间，一有时间我就想回老家去看望她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