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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椿木箱

  儿时的印象中父亲年轻时是位木匠,但已经很多年没有动手了,只是在我上大学那年,短暂地重出江湖,便退隐至今。

  18岁那年,我考到祖国西南一所高校,离家千里,但义无反顾,因为远方承载着我的梦想。但对于这个消息,父亲是忧虑的,“就是太远了,你一个北方姑娘……”从此,父亲便神秘起来。

  他早出晚归,老屋角落里那个破帆布包也不见了。母亲说:“你父亲要给你做一只木箱,用得是上好的椿木,取材于咱家后面那棵香椿树……”母亲边说边倒掉了洗菜的水。天呐!别人都是手机、电脑,我的父亲竟然要送我一只木箱,有那么一瞬间,我对自己所处的时代产生了错觉。

  当我还在纠结如何跟好心的父亲表达拒绝时,木箱已经完工。那只木箱有常见的纸箱那么大,泛着红褐色的光泽,开阖处镶着铜的栓,周边雕着大写意似的花纹,整个箱子散发着椿木特有的香气……但无论如何,我绝不会喜欢它!绝不会!

  入学报到那天,是父母送的,大包小包,当然还有那只笨重的木箱。汽车、飞机、火车、公交车……父亲把它牢牢抓在手里。清楚记得,前来迎接的那个男生,第一句话竟然是:“呦!这个箱子不错,有特色,复古!适合小姑娘……”我一下涨红了脸,恨不得放一把火把它烧掉。回到宿舍,把箱子往床底下一塞了事。说奇怪,不知是否是木箱的作用,自己多年的失眠症竟不治而愈。

  重新想起它,是在半年后。西南着实潮湿,衣服常常晒不干,经常发霉,有一些贴身的衣物发霉了便不好再穿。“要是有那种木头箱子放衣服就好了……”舍友的话点醒了我。打开已经蒙了一层灰的木箱,里面是难得的干爽。突然觉得,贴身衣物放在这厚实的木箱里,就像婴儿躺在摇篮里。我把衣物放进去,隔些时日取出来,不仅依旧干爽,还熏染上了淡淡的木香。

  从此,我对这个木箱刮目相看,逢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也会把它搬出来,让它晒晒太阳。在阳光的催化下,木箱散发出氤氲的香气,朦胧午睡的我,在这香气的撩拨下,常常陷入迷幻的梦境——父亲在做木工,年轻的母亲在准备晚饭,年幼的我坐在香椿树下,独自玩着。

  告别校园,好像什么都丢了,譬如爱情,譬如四年的同窗之谊,譬如知识,譬如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唯一剩下的,只有那只木箱。来时,父亲拎着送来;去时,我独自拎着回去。

  毕业以后,走过很多地方,但一直到结婚生子,有了自己的家,那只木箱,始终没有离开过我。我用它放过衣服,放过书,放过证件,也放过孩子的尿布……只要有床,我就把它放在床底下。无数个夜晚,我都能隐约嗅到它散发出的阵阵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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