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这家伙!还不把你父亲的脸揩一下吗?”
泼来可西去吻他父亲墨黑的脸孔,自己也惹黑了。
“好!”铁匠说着把儿子重新从砧上抱下。
“真的!这真好哩!拨来可西!”我父亲欢喜地说。
我们辞别了铁匠父子出来。拨来可西跑近我,说了一句“对不起!”将一束小
钉塞入我的口袋里。我约设来可西于“谢肉节”到我家里来玩。
到了街路上,父亲和我说:
“你曾把那火车给了泼来可西。其实,那火车即使用黄金制成,里面装满了珍
珠,对于那孩子的孝行来说,还是很轻微的赠品呢!”
小小的卖艺者 二十日
“谢肉节”快过完了,市上非常热闹。到处的空地里都搭着变戏法或说书的棚
子。我们的窗下也有一个布棚,是从威尼斯来的马戏班,带了五匹马在这里卖艺。
棚设于空地的中央,一旁停着三部马车。卖艺的睡觉、打扮,都在这车里,竟像是
三间房子,不过附有轮子罢了。马车上各有窗子,又各有烟囱,不断地冒着烟。窗
间晒着婴儿的衣服,女人有时抱了婴孩哺乳,有时弄食物,有时还要走绳。可怜!
平常说起变戏法的好像不是人,其实他们把娱乐供给人们,很正直地过着日子哩!
啊!他们是何等勤苦啊!在这样的寒天,终日只着了一件汗衣在布棚与马车间奔走。
立着身子吃一口或两口的食物,还要等休息的时候。棚里视客集拢了以后,如果一
时起了风,把绳吹断或是把灯吹黑,一切就都完了!他们要讨还观客的戏资,向观
客道歉,再连夜把棚子修好。这戏法班中有两个小孩。其中小的一个,在空地里行
走的时候,我父亲看见他,知道就是这班班头的儿子,去年在维多利亚·爱马努爱
列馆乘马卖艺,我们曾看过他的。已经大了许多了,大约有八岁了吧。他生着聪明
的圆脸,墨黑的头发,露在圆锥形的帽子外边,小丑打扮,上衣的袖子是白的,衣
上绣着黑的花样,足上是布鞋子。那真是一个快活的小孩,大家都喜欢他。他什么
都会做,早晨起来披了围巾去拿牛乳呀,从横巷的暂租的马房里牵出马来呀,管婴
孩呀,搬运铁圈、踏凳、棍棒及线网呀,扫除马车呀,点灯呀,都能做。闲空的时
候呢,还是缠在母亲身边。我父亲时常从窗口看他,只管说起他。他的双亲似乎不
像下等人,据说很爱他。
晚上,我们到棚里去看戏法。这天颇寒冷,看客不多。可是那孩子要想使这少
数的看客欢喜,非常卖力,或从高处飞跳下地来,或拉住马的尾巴,或独自走绳,
豆在那可爱的黑脸上浮了微笑唱歌。他父亲看了赤色的小农和白色的裤子,穿了长
靴,拿了鞭子,看着自己的儿子玩把戏,脸上似乎带着悲容。
我父亲很可怜那小孩子,第二天,和来访的画家代利斯谈起:
“他们一家真是拼命地劳动,可是生意不好,很困苦!尤其是那小孩子,我很
欢喜他。可有什么帮助他们的方法吗?”
画家拍着手:
“我想到了一个好方法了!请你写些文章投寄《格射谛报人你是能做文章的,
可将那小艺人的绝艺巧妙地描写出来。我来替那孩子画一幅肖像。《格射谛报》是
没有人不看的,他们的生意一定立刻会发达哩。”
父亲于是执笔作文,把我们从窗口所看见的情形等,很有趣地、很动人地写了
下来;画家又画了一张与真面目无二的肖像,登火星期六晚报。居然,第二天的日
戏,观众大增,场中几乎没有立足的地方。观众手里都拿着《格射谛报》,有的给
那孩子看。孩子欢喜得跳来跳去,班头也大欢喜,因为他们的名字一向不曾被登过
报。父亲坐在我的旁边。观众中很有许多相识的人,靠近马的人口,有体操先生站
着,就是那当过格里波底将军部下的。我的对面,“小石匠”翘着小小的圆脸孔,
靠在他那高大的父亲身旁。他一看见我,立刻装出免脸来。再那面,卡洛斐站着,
他屈了手指在那里计算观众与戏资的数目哩。靠我们近旁,那可怜的洛佩谛倚在他
父亲炮兵大尉身上,膝间放着拐杖。
把戏开场了。那小艺人在马上、踏凳上、绳上,演出各样的绝技。他每次飞跃
下地,观众都拍手,还有去摸他的小头的。别的艺人也交换地献出种种的本领。可
是观众的心目中都只有他,他不出场的时候,观众都像很厌倦似的。
过了一会,站在靠近马的人口处的体操先生靠近了班头的耳朵,不知说了些什
么,又寻人也似的把眼四顾,终而向着我们看。大约他在把新闻记事的投稿者是谁
报告了班头吧。父亲似乎怕受他们感谢,对我说;“安利柯!你在这里看吧,我到
外面等你。”出场去了。
那孩子和他父亲谈说了一会儿,又来献种种的技艺。他立在飞奔的马上,装出
参神、水手、兵士及走绳的样子来,每次经过我面前时,总向我看。一下了马,就
手执了小丑的帽子在场内走圈子,视客有的投钱在里面,也有投给果物的。我正预
备着两个铜元想等他来时给他,不料他到了我近旁,不但不把帽子擎出,反缩了回
去,眼睛注视着我走过去了。我很不快活,心想,他为什么如此呢?
表演完毕,班头向观众道谢后,大家都起身挤出场外。我被挤在群众中,正出
场门的时候,觉得有人触我的手。回头去看,原来就是那小艺人。小小的黑脸孔上
垂着黑发,向我微笑,手里满捧着果子。我见了他那样子,方才明白他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