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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娘

  国庆节快到了,七天长假怎么过,正在思忖,手机响了,一看是奶娘打来的,迅疾接起,传来奶娘的声音“放假能回来看看吗,娘想见见二娃(我的刚出生十个月的二女儿)”,我不禁心中一阵酸楚,娘何尝不是想见我,平时忙于工作家务,虽然忻州到原平离得并不远,但一年也回去不了几次,空留下娘的念想。

  挂断电话,我下了决心,今年国庆一定回去,旋即给奶弟弟挂了一个电话。

  弟原来在原平液压厂,当时是八十年代原平效益最好的几个厂之一,奶爹退休后,顶替了奶爹,弟弟工作踏实,肯于吃苦,群众口碑极好,很快就成了厂里的先进,大家都说弟弟像奶爹,奶娘每每提起,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然而好景不长,仅仅两三年,厂子就不景气了,工资一开始拖欠几个月,后来干脆就不发了,再后来,厂子要破产,厂里几个精明的人盘下了部分设备,靠着以前积累的人脉、渠道、网络、骨干资源,合伙开了公司单干,弟弟为了生活也就跟着出来了,后辗转到了忻州租用了倒闭的轴承厂厂房,弟弟是个好后生,工作敬业,一丝不苟,很快从车间负责人提拔成了副厂长,看着弟弟越发出息了,娘说起来就高兴。

  弟弟接起电话后,里面很吵,像是车间。

  “哥,什么事。”

  “你们什么时候放假,咱们一起回。”我说。

  “最近赶活,国庆怕不休息。”

  “哦,那我跟你嫂子坐汽车回吧。”

  “哥,要不等我回话,最迟明天下午五点,能的话我给你打电话”。

  “好。”

  10月1日,国庆节下午三点多,弟弟打来电话,说任务量很大,忙不完,不能回了。

  第二天上午10点,我跟妻子去华美超市买了点东西,抱上孩子打车准备到汽车站坐去原平的客车,考虑到孩子太小,顺便问司机包车到原平多少钱,说最低也得100元,考虑到方便、快捷、少受罪,便包了此车。

  正赶上国庆长假高速免费,而且村村通公路,路也好走,一路顺利,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奶娘的子干村家中,正好大姐的女儿和刚8个月的孩子也在,外甥女说,因你们走的时候给奶娘打了电话,姥娘已在门外了了多次,不见你们来,才回到屋里。

  奶娘的院子是个临街的四合院,规规整整的。进到院中,由于前几天下雨,青砖铺的院子长满了青苔,有点滑。院中靠南北房前开出两块地,种着西红柿和茄子,长得很好,我顺手摘了一个西红柿放进嘴里,确实别有一番风味,真正的纯天然无污染蔬菜。

  正是秋收的季节,正房前的水泥晾台上,堆满了玉米、红枣和糜子。两颗枣树零星挂着未打尽的红枣,不过树顶上密密匝匝还有不少,地下落着一地的枣树叶子,后来,奶娘说那是知道我喜欢吃硬枣,专门给我剩的。坐在东房屋内炕上透过玻璃窗户可以看到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车辆。

  好一副田园生活的美景。

  住久了高楼大厦,听多了人声嘈杂,猛然间走入这寻常农家,顿觉心旷神怡,抬头蓝天,低头泥土,鸡鸣狗吠,麻雀叽喳,果实累累,呼着新鲜的空气,真好,妻也陶醉了。

  这时奶娘已站到院中,看到我们,非常高兴的把我们迎到屋里坐下,又是倒水,又是洗苹果,不停地问这问那。奶娘说:“估计你们昨天回来,知道你好吃鱼鱼,搓了多半天,都蒸好了,想让你吃个鲜的,没想到你们今天才回来。”我说“晚上馏上,没事的。”奶娘坚持说“不行,多住几天,改天娘给你再搓,咱吃鲜的。”我心中一热。

  奶娘第一次见我的小孩,仔细打量半天,说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特别是和奶娘抱我照的那张,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妻笑得合不拢嘴,我也笑的不行。

  奶娘接过孩子抱在怀里,逗得小孩咯咯直笑。奶娘说:“养了你们这么多孩子,我仍然喜欢孩子,还是孩子多了好,热闹红火”。一会儿,奶娘又说:“我告诉你姐姐们了,他们都在忙着秋收,晚上就过来看你,她们也早就想看看孩子了”,我应和着。

  奶娘今年67岁,记忆当中的奶娘勤劳,善良,朴实。奶娘总是很早就起床做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有假日,毫无怨言。也许当时想要个男孩的缘故吧,奶娘生过六个孩子,前五个都是闺女,老四十几天就夭折了,老五送人后奶了我,后来又生了弟弟。

  我从小在姥娘家长大,老娘家离奶妈3里地,据说断奶后,奶娘舍不得,经常去看我,于是,我也就经常跑到奶妈家,因为那里姐姐们多,都对我非常疼爱,因此,从小走动到现在,感情很深。经常听奶娘讲起,奶娘从小命苦,26岁奶娘的母亲病逝,大弟弟十四五岁,小弟弟八岁,奶娘嫁过来后,硬是把两个弟弟拉扯的娶妻成家,小弟弟后来还考了军校,娘一直引以为豪。

  在奶娘35岁时,奶娘的父亲因食道癌住到奶娘家,娘一直伺候死,两个至亲的离世,对奶娘打击很大,用奶娘的话说;“你姥爷去世后,我几天几夜睡不着,闭眼后,就会有火车轰鸣的声音响个不停。”但奶娘都坚强的挺了过来。后来奶娘的身体一直不好,没见胖过,但很精神。家中孩子多,需要照顾的人多,娘里里外外忙个不停,给学校烧过饭,做过裁缝,我的许多衣服就出自娘的手,开过小卖铺,靠一点微薄的收入贴补家用。

  奶爹是一个言语不多,只顾干活的老实人,是厂里公认的老好人,带出了不少徒弟。奶爹这头弟兄五个,给出去一个,娘嫁过来时,家中经济情况不好,弟兄都不大,平常缝缝补补娘也没少操过心,老四结婚时没房子,就是在奶娘家结的,当时,我还小,参加了婚礼。今年,才五十几的老四因病去世,奶娘伤心的不得了,几天就瘦了一圈,跟人告诉起来眼里总是闪着泪花,不住的叹息。

  奶娘有个姨姨,生下儿子后没奶,吃过奶娘妈妈的奶,奶娘当亲弟弟一样对待。奶娘跟兄弟妯娌关系融洽,他们有什么事都愿意找大嫂坐坐,商量商量。街坊邻居,大人小孩,奶娘都对他们非常亲切,人们都愿意和娘打交道。奶娘的三个女婿都是老实巴焦的农民,奶娘对他们好,他们也愿意常去奶娘家,奶娘常说:“姐夫们都好,但姐姐们找下受苦人,就有了受不完的罪,娃娃们可得好好学习”。

  常年的劳作,操不完的心,让奶娘的身体始终恢复不过来,时至今日,冠心病、哮喘、颈椎等毛病折磨的奶娘苦不堪言,但奶娘一听说谁回去看她,就会忘却病痛,忙乎起来,亲自做印象中大家小时候喜欢吃的饭菜。奶娘经常说的一句话是,你二舅、三舅和你一直是娘的牵挂,每每说到此,奶娘都会泪眼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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