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罗伯特金凯:迟到的信
2022-08-30 网友提供 作者:小黑 点击:次
亲爱的罗伯特·金凯: 很抱歉过了5年我才给你回信,因为我觉得现在才是最适合的时机。我已于1982年收到你托律师寄给我的那一箱遗物,有你给我写的信、有我送你的项链、有你一直随身戴的银手镯、还有你把那四天拍的照片做成了一本相册《四天的回忆》...... 回忆又把我拉回1965年那个炎热的夏季。虽然已经过去22年,但遇见你的那天对我来说仿佛就在昨日。那是个晴朗的周一上午,理查在前一天晚上晚餐后带着孩子们去伊利诺州参加博览会了,要周五才回来,我没有同去。那天,我正在门口扑打地毯,远远地看见一辆皮卡车驶进我家的小径,你下车向我问路,说要去附近一座遮蓬桥。我一听就知道你要找的是罗斯曼桥,但是我用语言描述了半天,感觉你听得一头雾水。我觉得很难描述清楚,于是我问要不要我带你去,或者我继续描述给你听。你说你不希望打扰我做事,我说我没有做什么,我只是在喝冰红茶呢。于是我回屋穿上了鞋子——是的,我平时在家都不怎么穿鞋,我喜欢光着脚走来走去——然后坐上了你的车,我们就这样相遇了。 我们一路闲聊,聊起我的家乡——意大利的一个东部小镇巴利,我说没人听过那里,你却说,你知道。我说怎么可能?你说是真的,你当时要去希腊出差,路过巴利,往外一看,觉得那里很美,你便下了火车,在那住了几天。我听完非常吃惊,你居然可以随心改变行程! 很快我们就来到了罗斯曼桥,你立马开始工作,你说今天光线不好,只做点准备工作,明天再拍。我说,没事我可以多待一会。我在桥上闲逛,还好奇地从廊桥的木板缝隙往外看你,看你那么专业且专注地工作。我去你车上拿了汽水喝,回头发现你不见了,原来你去桥下采了一束蓝色白色的小花,你问现在还有男人这样做吗,送花给女性表达谢意,你是不是落伍了?我扶着头认真地说,并没有,不过这花有毒。你吓得一惊手一松,花掉在地上。我肚子都笑疼了,忙说我开玩笑的,对不起。你蹲下身边捡花边对我说,你天生爱捉弄人吗?我笑着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说。你把花重新一一拾起,递给我,笑着对我说,拿去吧。 我大概就从那时开始对你有某种好感,你送我到家门口,我邀请你进去喝点东西,并把那束花插在了桌上的花瓶里。听你说你晚饭要随便打发,我又忍不住留你下来共进晚餐。晚饭后,你给我讲了尴尬又搞笑的经历,我都忘了我有多久没有这样开怀大笑了。你给我描述了你最喜欢的非洲,我杵着头听得入了迷。你邀请我一起在有泥土芬芳气息的夜色中漫步,你吟诵起我最喜欢的叶慈的诗句。那天夜里,我辗转难眠,干脆起身写了一张纸条并开车到了罗斯曼桥,把纸条贴在桥头,邀请你第二天来吃晚餐。第二天一早,当我开着拖拉机从地里回来时,我听到电话响,我飞奔跑进屋里,我知道是你打来的,你答应了,但是会晚点到。我抑制不住地开心,挂完电话气都没喘均。我看时间还早,于是去镇上买了一条漂亮的礼裙,我很久没穿这样漂亮的衣服了。晚上,我戴上了多年未戴的耳环,披下了平时总是随意挽起的金色长发,你看着我出了神。 就在我以为我就要在这偏远的小镇守着一眼望得到头的家务麻木地度过余生时,你的出现重新点亮了我眼睛里的光。后来的三天,我像是度了一次蜜月,我陪你在罗斯曼桥上拍照,你趁我不备,在我转身找你时突然出现,咔嚓咔嚓给我连拍了好几张照片,我不好意思地捂着脸笑。我们开车去州界的黑人酒吧喝酒,听着爵士乐跳着舞。我们在草地上野餐,我取下我7岁生日时阿姨在阿西西为我定制的十字架项链,挂在了你的脖子上,让你收下它。 美好的时光总是太短暂,当我在周四那天收拾好两个行李箱打算跟着你一起离开这里时,我却犹豫了、却步了,我无法想象我走了以后,理查和孩子们如何承受镇上所有人的目光,凯若琳才16岁,她很快也会坠入爱河,可是一想到我很可能会毁了她的爱情...我非常痛苦,哭着让你告诉我该怎么办?你说你会暂时多待几天,给我多点时间考虑。 你转身准备离开,临走时你回身说,“有句话我只说一次,这样确切的爱,一生只有一次”。 周五那天,理查和孩子们带着奖牌高高兴兴地回来了,我擦干眼泪努力挤出微笑,像往常一样站在门廊上迎接他们,但我的目光却不由自主撇向小路的尽头,那是前几天我第一次见你来的方向。日子又恢复了正常,在我原以为我们已经向着两个方向继续生活,我已经不用做决定的时候,我和理查去镇上购物,当我抱着东西回到车上,无意中看见你站在路对面的车边,那天下着大雨,你站在雨中深情地看着我,你灰白蓬松的头发此刻也全贴在你额头,雨水顺着你的脸往下滴,一滴滴就像滴在我心里,我既惊讶又心疼,但我身体却仿佛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这时你突然转身离开,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心痛万分。此时理查从店里出来上了车,我看见你也上了车,并把车开在我们的车前面,这时正好到路口,红灯亮起,你停下车,我看见你从脖子上把我送你的项链取下,举着摇了摇,然后挂在了后视镜上,那一刻我明白了你的心意,你对我表达了无尽的爱意,你在等我的决定。理查看见你的车牌,对我说,这车是从华盛顿来的,看来他走了很远的路。我眼含热泪,你走那么远的路,就是为了遇见我吗?这时绿灯亮了,你却迟迟没有启动,我的手用力地握住副驾座旁的车门把手,几次想要不顾一切打开车门奔向你,但内心的纠结和痛苦让我的手心全是汗。这时理查等不及了,按了两次喇叭催促。我看见你的车灯亮起,你打了左转的灯,我始终没有能够下车,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的车转弯,直到被房屋遮挡,消失在我的视线里。这是我此生最后一次见你的皮卡,你在阳光中向我驶来,却在大雨里离我远去了。 你离开以后,我开始订阅《国家地理》杂志,每一期都不落。我想要在杂志里看到你拍的照片,想知道你后来又去了哪些地方。我还带着我做的派敲开了露西·迪拉尼的门——你应该还记得她吧?你和我说过你看见镇上的人都对她指指点点,你还曾担心你来我家用餐会让我也引来非议——但当我渐渐和她成为了好友,我理解她为爱突破道德限制的处境,开导并鼓励她离了婚,走出了让她痛苦的婚姻。多年后,我才告诉她关于你的故事,不知为什么,和她在一起,我才感觉想念你是没有关系的,我能继续爱你。 一年后,因母亲去世,我回了一趟家乡巴利,它还保留着我离开时的样子。车站外那家有条纹遮阳蓬的小餐厅还在卖酥炸乳酪饭团,我在靠近教堂入口那边的椅子上坐了一会,想象着你就曾坐在这里喝着咖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