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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的梨树园(2)

  到了九十年代,农村规划,根据宅基地和人口重新分地盖房。我叔叔在梨树园重新盖了三间新房,两个弟弟每人也盖了三间,分给我的那三间老房要拆了村里才给新宅基地。由于房契和分单都在我这里,叔叔要想在村里再要一块宅基地必须得有我本人签字村里才给。于是,我叔叔从老家来了,叔叔从没有来过我家,我知道叔叔和我伯父有矛盾,俩从来不通信,我父亲多次劝我叔叔,我叔叔认为我父亲和我伯父一心,不向着他。另外,叔叔怨两个哥哥都到了城里,把他留在了乡下,照顾老人,他心里有一肚子的委曲,所以跟两个哥哥从来不走动。

  叔叔来我家好几天了,每天好吃好喝,但他一直闷闷不乐,象有什么事不好开口,到了第五天我父亲问叔叔,有事你就说,需要钱你就说话。我叔叔吞吞吐吐地说了,我祖父留给我的那三间老房的事。我父亲说:“连我的房子都不要了,你侄儿的房子他也不要。”我叔叔说:“我想把那三间老房拆了,重新再盖,然后跟村里再要三间宅基地。”我父亲说:“你愿意拆就拆吧,钱不够了我给你添。”我叔叔说:“那三间老房的房契村里要,光光口头说不算,必须得有房主的签字。”我父亲把我叫来,给叔叔写了一张字条,签上了我的名字,交给了叔叔。叔叔说:“光签名不行,还得盖上章,印上手印。”按照叔叔的要求,我全办了。这时,我叔叔的脸上才见到了一点笑模样。他把字条叠好,装在了内衣兜里,第二天早晨就回老家了。

  九五年我回家的时候,叔叔在梨园盖了六间正房,非常漂亮,院子也非常宽敞。院墙外栽着一排枣树,大门冲东开,门楼是用彩砖镶嵌的,老远一看明光闪闪。我那三间老房也没拆,由我弟弟住着。院墙是新垒的,屋里做了简单的装修,门窗全换上了塑钢的,而且安上了茶色玻璃,过去老房子模样,一点也看不到了。我弟弟比我小六岁,在村里的小学当老师,他细高的个儿,白镜子,小眼睛,单眼皮,脑袋长的有点象枣核,说话办事是典型的小土财主作风。我到家的第二天,他叫我和他到集市上去买菜,看我想吃什么买什么。到了集市上,他看到卖鲤鱼的了,他说:“哥,咱买几条鱼,给你熬着吃吧。”我说:“什么。”他挑了四、五条大的鲤鱼,放在称上。约完之后,要算账交钱了,他不掏钱。我只好把钱付了。到了卖肉的地方,他说:“哥,咱再割上几斤肉吧。”我说:“好,给我们割几斤。”卖肉的好象也相着我弟弟,一刀下去割了十几。我付了钱,弟弟拎着肉,拎着鱼,见了村里人就说:“我哥从城里来了,不买肉不买鱼怎么行呀。”中午吃饭的时候,弟媳妇熬了一条大鱼,炒了一个菜,剩下的肉和鱼冻了起来。吃饭的桌上没有酒,我弟弟问我:“哥,你喝酒吧?”我掏出十块钱,叫来上小学的侄女,“去给伯父到小卖部买瓶酒,剩下的钱自己买点吃的。”小侄女接过钱雀跃着飞出房子,一会儿,弟媳拿着一瓶沦州白酒进来了。我弟弟不会喝酒,喝一杯脸就象红布一样了。我叫弟媳妇给我抓一把花生米来,我就着花生喝酒。熬的那条鲤鱼我一筷子也没夹,两个侄女和我弟弟把一条五斤多的大鲤鱼吃的就剩下一个鱼头。

  吃了中午饭,弟弟到学校给孩子们上课去了。我一个人站在祖父分给我的老院子里,看着装修一新的老房子,回想着我小时候,老房子的模样。想到了房子我又想起了爷爷的模样,我心里不由一阵酸楚。老房子变了,院子也变了。就连我的弟弟也象重新装修过了一样,好象与我失去了血缘和亲情,而且变得非常陌生了

  四 有一种痛苦不能代替

  父亲又住进了医院,这次住院,不可能再出院了。因为仪器检查和医生诊断,父亲体内的癌细胞已经扩散了。随时可能乘坐泪水和呼唤去西天极乐世界,不再回来。

  父亲住院后,开始一天天消瘦,不能进食,大小便已经失去了控制。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每天只能靠营养液延长生命。我不知道,父亲这盏燃烧了八十一年的生命火炬何时熄灭。但我还是希望父亲能多照亮我一些时间,减少我心灵的疼痛和黑暗。

  父亲四年前患了脑溢血,经过抢救治疗,留住了生命。在父亲卧床的四年里,我和弟弟一对一天的在床前侍侯。每年春秋两季给父亲输一个疗程的治疗液体。血塞通,甘露醇,起到了调整和拯救的作用。每月还要给父亲吃六、七百块钱的药。使父亲的病没有往坏的方向发展。如果父亲不再添病,再活十年八年一点问题也没有。

  今年入夏以后,父亲开始消化不好,经常拉稀。我以为是肠炎,找社区医生在家里给父亲输液。父亲是好一段时间坏一段时间,半年内住了四次医院。化验,B超,透视,照相,都查了,也没发现病变。这次住院一查,癌细胞就扩散了。病来得真快呀!

  这次送父亲住院时,父亲说什么也不愿意去。他拉着我的手说:“我不去,我怕去了回不来了,我怕死。”像是父亲有预感一样。父亲像个孩子拉着我的手直哭。

  父亲的病痛我不能代替,父亲精神上的疼痛我无法医治。我只能用孝心和良心来侍奉父亲。也许能减轻一点他精神上的疼痛。

  我家姐弟妹五个,我有两个姐姐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姐仨个早已退休。父亲有病后,夜里看护就是我和弟弟的事,我从来不用她们,甚至连三个姑爷也不用他们。我始终认为:出嫁的姐妹已经是人家的人了,她们来照看看是良心和客情,不来是本分。我没有理由挑她们。再说,我自己做好我该做的事,别人怎么做与我无关。

  妹妹很少回家,有时给她打电话说父亲病了也不来,她和我母不知有什么矛盾。我大姐退休十年了,每天坚持早晨锻炼,参加老年社会活动。旅游,演出活动很频繁,就在父亲在家输液期间她还去旅游或看望单位的宋姐,她说宋姐也发烧了。姐姐在外干的事情可以选上《感动中国》的女性了。二姐退休在家给儿媳做饭,有事打电话就来,没事十天半个月也不来。姐仨之间也有攀比的心理。我想那是她们的事情,我没权利干涉,我也不想过问。

  父亲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我坐在床边盯着父亲一些细微的变化。父亲额上很深的皱纹已经浅了,脸上细密的皱纹也舒展开了。其实,我知道这不是好兆头。父亲非常消瘦了,腿上的肉就剩下一层皮包裹着骨头。

  父亲仍不停地咳嗽,肺里积液很多。但他吐的力气都没有,我只好用手往外掏。只要咳嗽,就拉大便。说是大便,其实就是黄水。每天夜里妻子不知要洗多少次,为父亲换多少次尿布。妻子一点怨言也没有。妻子的行为得到了同病室住院的人们好评。人们说妻子比我的三个姐妹还好。我听了感到很自豪也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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