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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漆匠

  六十年代至八十年代初,在关中西府城乡,每逢春秋冬季节,总能见到土漆匠走村串户的身影,他们两三人一块,起早贪黑为承揽的活计四处奔忙。

土漆匠

  土漆匠,就是用产于山中漆树上的天然生漆,俗称“土漆” ,又称“国漆”或“大漆”,油漆、描绘木质家具图画和饰纹的手艺人。其工艺过程主要有,打底子、刮面漆、磨砂皮、再油漆、描绘,最终油漆等多个步骤。那时候还没有实行计划生育,我们老家的各家各户,最少养育有两到三个孩子,大多人家是养育四到五个孩子,这样一来,一年四季,村子里常有人家总在准备为儿子们娶媳妇,油漆家具是准备工作的重头戏,即在请木匠做好家具(箱箱柜柜,桌椅板凳,木盘和梳妆盒)后,就会请远近闻名的土漆匠到家里来打磨,油漆,描绘,美化家具。除油漆家具外,土漆匠也接揽为棺材油漆描绘的活计。

  在我的记忆里,土漆匠为男性垄断行业,多为“三人行”,而且是“老中青”三结合,一个老者,带一个中年人,一个毛头小伙。老者为师傅,中年人是尚未学成的徒弟,毛头小伙则是刚入“行业”的伙计,显而易见,师傅是“精英”,是油漆和描绘上有“两把刷子”的技术领衔;中年人是“主要劳力”是打底子、刮面漆、磨砂皮、再油漆,搬挪箱箱柜柜,桌椅板凳的“干将”;毛头小伙嘛,理所当然,是给师傅和干将打杂当下手的“店小二”。由此,“三人行”的土漆匠,多为家族或亲戚式的组合。

  土漆匠,油漆、描绘家具的技艺,完全是土法上马。一个好的土漆匠,做活的技术和质量,描绘的图画饰纹是否栩栩如生,漆面效果亮度如何,靠的是日积月累的感觉,凭的是炉火纯青的经验。众所周知,生漆是从漆树上采割的乳白色胶状液体的自然物,一旦接触空气后转为褐色,数小时后表面凝固硬化而生成漆皮。因而,生漆是被装进瓦罐或瓷罐存放的,用时先打开厚厚的封布口,再揭开凝固硬化而生成的漆皮,然后用专用漆刷蘸起给家具上漆,用后再依此还原保管,以防风干减少分量,同时也以备下次再用。

  用土漆油漆的家具,色调相对比较单调,主要有大红,土黄,深红,香色和黑色等。在箱、柜、桌中,油漆、描绘好箱子是重中之重,因为这是要上大台面“显山露水”的首要物件。具体点说是在迎娶新媳妇的前两天傍晚,太阳落山之前,由新女婿背着送到女方家里,便于盛装嫁妆,在迎娶时再由男方派两名身强体壮的年轻人跟随送亲队伍抬回来,摆设在新洞房里最显眼位置,以供人们观赏。箱子呈长方形,长度约两米左右,宽约二十五到三十公分,高在三十公分到三十五公分之间,顶部有大小相同的盖子,后端用铜合页固定,前端有用于上锁的铜制装饰扣物点缀(龙凤、双喜字、圆形图案等)。箱子以桐木、秋木或核桃木材质做成,油漆时以大红为主色调,正面四周有用金粉为底色,描绘有黑色花纹的边框,箱面有装饰画,有整体画一幅的,有两幅或三幅独立绘图的,但内容一定得是相吻合、相匹配的组画,这是由土漆匠提供画册,主家经过筛选确定的。画册中样式不是很多,大多是喜庆的民间传统的真善美孝的典故画面,还有象征富贵的牡丹、孔雀、喜鹊、梅花、山水,以《红楼梦》《西厢记》中精彩故事场景为画面的工笔画……

  用土漆油漆家具,是个慢工出细活的过程。给大小家具每上一次漆,晾干后就要用砂纸打磨一次,然后再上漆,再打磨,这样的工序需要反复十几次。图画和纹饰是在油漆最后一道工序前描绘的。在此过程中,家具要多次靠放在屋内的墙脚下,并用水把墙面淋湿淋透,起到“阴房”作用,同时用厚布遮蔽,以利阴干,因为在一定的湿度和温度下,漆膜方能干透。干透的土漆不会造成人皮肤过敏。记得二哥结婚前请土漆匠油漆描绘家具,箱子上先选的画面画出后,不是很理想,大哥指出后老漆匠二话没说,让另选一幅,从头再描绘,也没加收工钱。无声胜有声,反映出老漆匠好而高的职业操守和道德。

  应该说用生漆油漆家具工艺,是我国民间传统家具工艺中对木质家具进行保养与美化的一种特有手段,是先辈们在漫长的原生态生活中积淀的古老技艺。不着色的家具则保留着木质天然木色与自然纹路。用现代眼光来衡量,生漆油漆家具工艺是一种绿色天然的制木技艺,对环境污染小,对人体危害小,对资源浪费更小,没有一丁点对人体危害性很大的甲醛成分。但也有缺陷,那就是比较耗时耗力,同时有的人对生漆过敏,易引起皮肤过敏、瘙痒、甚至渗出等,因而,对生漆过敏的人是不能从事这个行当的。家中如果有人对生漆过敏,在油漆家具时,就要退避三舍,以防不测。

  改革开放后,城乡差别在快速缩小,随着组合家具、板式家具,新型材料家具的普及,城乡早已无人自家做家具了,土漆匠自然而然就被淘汰了。如今在城乡已无土漆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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