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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老坛酸菜

  一坛酸菜,是农家一年的美味。是一味烟火的幸福。一坛酸菜,慢腌着艰苦岁月,浸泡着时光密语。一坛酸菜,是割舍不下的情结,是悠悠不尽的乡愁。

  ——题记

外婆的老坛酸菜

  江南的夏天,闷热无比。近日三餐,嘴巴总是涩涩无味,晚饭时辰,想起冰箱里还有一盒酸潦菜。于是,就配了点肉沫一起煸炒。随着锅中泛起的一阵阵酸香味,身体里的五脏六腑也跟着悠悠泛酸。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如常的诗句,很自然地在脑海中氤氲开来,不是陶潜的田园,不是书中的遥远,而是曾经记忆里那一方山明水秀的村庄。

  吾本闽中人氏,小时候,有幸在桂北的外婆家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

  外婆是个典型的桂北农家妇人,她一生没有识字念书,几十年的漫长岁月中,她都在那方农家小院里辛勤忙碌。

  清晨的霞光中,她会从菜畦里采回带露珠的碧绿菜蔬,简单淘洗后,系上她心爱的围裙,用手中的锅铲,舞动着一道道秀色菜肴。布满老茧的手,是一把柴火一把盐,日日年年。

  午后的清风里,她会坐在堂屋的过道边,戴着一副老花镜,手持一把竹梭子,认真细致地缝补着鱼网。有时,也会翻晒着花生、黄豆、萝卜籽。

  黄昏的夕阳下,她会端着一盆苞谷,站在院门口喂鸡鸭,嘴里不停地对着它们咯咯的絮叨,时不时还笑骂着两只淘气追逐的大黄狗。

  她那柴烟缭绕的火塘边,不仅有好听的刘三姐故事,还有热乎乎的烤红薯、烤糍粑;而伙屋的角落里,一个个整齐排放的酸坛子,便是我小时候馋嘴的零食桶——酸豆角,酸辣椒,酸萝卜,酸头,酸黄瓜,酸刀豆,酸蒜苗,酸大菜,酸子姜、酸笋子、酸包菜、酸榨菜头。

  其中,打小吃过最多,也最喜欢的就是酸头。记得,每逢盛夏,一到早饭时,外婆便会炒一盘时令菜蔬,煮一碗豆豉汤,再从酸坛子里夹出一些头嗒嗒嘴。咸香清淡的豆豉汤泡着米饭,就着一口头,嫩脆酸爽,酸中带甜,甜中有辣,细嚼之中清脆地旋律萦绕于不绝耳。炎炎夏日,那种酸爽的味道,瞬间让人胃口大开,口舌生津,吃得那是碗底朝天、意犹未尽。

  在我印象中,外婆很会持家,样样在行,又是一个很乐观的小老太太,她腌的酸菜,酸味浓郁,连左邻右舍都赞不绝口。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村子里的人们生活都很不宽裕,若是,谁家要有几坛酸泡菜,日子就会变得温暖、富足、有滋有味。那时我还小,尚不能理解大人们的辛酸苦辣,只晓得从我知事起,一年到头,外婆都会腌制各种各样的时令酸菜,腌制前,先用井水淘洗、翻晒、再放入酸坛子里,经过馨香的时光浸泡后,于是,寻常的地头小菜就有了别样的灵魂。一部分留着自家吃,一部分呢,等赶闹子的时候挑到集市上售卖,以此贴补家用。

  早年,听外婆说起过,她在娘家时就已经会起坛子腌酸菜了,那时的生活更苦,没有肉的日子里,吃得最多的就是酸菜。她常说,人不能被眼前的生活打倒,有肉时大口吃肉,没有时候,就是擂一锅酸海椒水,也要开心咽下去。她还说,人生在世几十年,生活从来都不是一眼就能望到尽头。在这个过程中,酸甜苦辣也好,贫穷富贵也罢,都要安于平淡,乐在其中。这段话,至今依旧刻在我的脑海里,难以忘怀。

  何时起,闲走之间,尝尽了江湖世味,内心升腾起莫名的想念,念一段山长水阔的岁月。那岁月,比相思暖,比情长瘦。

  落笔时,依稀之间,仿佛又看见老外婆坐着门槛上,倚墙而笑,斑驳的年华打在脸上,在光晕里沟沟壑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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