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秦安小曲
2022-07-27 网友提供 作者:商子雍 点击:次
秦安是甘肃省天水市治下的一个县,聆听秦安小曲,却是在西安市城北的一个饭馆里。 事情得从头说起。2月22日上午,接到诗人闻频老兄的电话,说是省作家协会的雷涛书记要请几位老作家聚一聚,我在被邀请之列。有人请吃饭,当然高兴,只是和高兴一起在心中升腾的是惆怅——被人以“青年作家”相呼,好像还是不久前的事儿嘛,怎么悄没声响地就摇身一变成为“老作家”了!“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无限好”的“夕阳”,尚有如此之叹,像我这一等庸碌之辈的晚年,和“无限好”的境界相去甚远,岂不是更为不堪了吗! 老还真是不能不让人感慨,但饭仍要按时去吃。2月23日上午11时半从家里出发,本想花个五毛一块地搭乘公共汽车前往,但一来我不知道该坐哪一路车,二来手里提着一捆书,分量不轻,遂心中暗想:省钱固然重要,但保护“老作家”的身体好像更重要一点儿,咬咬牙破费一次,“打的”去吧!于是耗币24元8角,一路顺风地到达。 饭馆的门脸儿不大,但装修却很有特点,一派关中农村风貌,让人打心眼里喜欢。大门外的对联出自陈忠实之手,联曰:“望八百里秦川秦风秦韵秦腔情系关中;品五千年文明陕菜陕味陕酒落座席面。”我们来得稍早的几位在饭馆大门外晒太阳,说闲话,品评老陈的作品。徐剑铭说:“上联里的‘情系关中’改为‘纵情关中’更显工整。”我则说:“也可以把下联里的‘落座席面’改为‘座落席面’。”2008年底,在接受凤凰卫视评论员邱震海采访时我曾调侃他说:“邱先生,您在节目中怎么那么爱说‘见仁见智’……”但面对老陈的对联说三道四,却让我忽然感到,这“见仁见智”,还真是一种最好的文化生态;可不是吗?各抒己见,百家争鸣,平等交流,大家受益,文化的进步,无疑就会产生于其中! 说话间,吃客已悉数到齐,几乎全是熟人;仔细一看,又几乎全是家在城北的老作家。张敏开玩笑道:“今天是雷书记宴请我们城北作协的同仁……”唯一的例外是我,眼下住在城南,但由于在城北“锦园新世纪”小区已经打理妥当了一个新住处,所以便顺理成章地“被入伙”,成为并不实际存在的城北作协的新成员了! 凉菜、热菜次第上桌,米酒、烧酒相继满杯,全无山珍海味,皆为家常菜肴。咀嚼着这些滋养了我们几十年的关中美食,享受着这种陪伴了我们几十年的秦地风味,我们口舌舒服、肠胃舒服、心里更舒服;再加上又是和老朋友相聚,舒服的程度,实在是可以称作无以复加了! 就在推杯换盏、酬酢不歇的过程之中,我们和秦安小曲不期而遇。 表演者是来自秦安县的两位地道的民间艺人,乐手弹拨三弦,歌者则手持碰铃,在演唱的同时击打节奏。 这些年来,被电视屏幕上那些光怪陆离、甚或歪门邪道的节目看伤了胃口,一旦和那种没有任何矫揉造作的原生态艺术品接触,心中的惊喜和舒坦是难以言状的,这次听秦安小曲便是如此。 先来说音乐。 用我这双外行耳朵来鉴别,在秦安小曲中,固然不难发现诸多秦地音乐元素,但就整体而言,却是缠绵悠长、委婉动听,一派南音风貌。不知道在漫长的既往岁月里,是否出现过南人大量向天水迁徙的旧事,但出自巩固边防或开拓疆土的需要,南方籍的将士来到北疆,则肯定是常有的事。南音随南人而来,最初肯定是被南人用来自娱自乐,但后来逐渐为当地居民接受,进而经过长时间的磨合、交融,汲取某些当地音乐的元素,形成了一个不南不北、亦南亦北、个性突出、特色鲜明的新音乐品种,“武化”团体,就是这样在不经意间,完成了一次文化传播实践。 还想多说几句的是,秦安县所在的天水市和陕西的宝鸡市连畔种地,两地的经济和文化联系极为紧密,而甘肃音乐的标志性品种“花儿”,则是流行于兰州西南的临夏、定西一带,距天水甚远,所以,秦安小曲拥有秦地音乐元素而没有“花儿”元素,也属正常。 两位民间艺人表演的曲目名曰“吕洞宾戏白牡丹”,这是一个在中国民间流传甚广的故事,从中也可以生发出极有意思的与社会学、与性有关的话题来铺排;但思忖再三,还是不写了吧,以免有为老不尊之嫌。 可以写的是诗人闻频的精彩表现。一曲听罢,大家如醉如痴,闻频老兄更是热血沸腾,他趋前要过艺人手中的三弦,驾轻就熟地演奏起来,雷涛书记则随着闻频的弹奏放歌、起舞;两个人的水平绝对是在“准专业”以上,赢得掌声一片。 闻频手抚三弦,颇有几分动情地说:“在人生道路上,三弦于我有大恩!”原来,30多年前,闻频在陕北延川的一所中学教书,会弹三弦的闻频遂得以弃教从艺,后来又因为所写一个剧本得奖,被上调到延安市歌舞团任编剧,再下来就是调进西安,成为著名诗人,成为《延河》文学杂志副主编,成为西安市文史研究馆馆员…… 没有三弦,闻频其人的历史,怕是就得另写了!聚会结束,我请闻频坐公交车回家,一共花了1元人民币,就把他送到家门口,我也到了离家不远的钟楼附近,比照前来赴宴时花费的24元8角,“低碳”生活还真是美好无限。路上,我问闻频:“还记得我在维护老兄光辉形象上的巨大贡献吗?”闻频一脸茫然…… 既如此,不妨向读者诸君奉献如下故事,作为这篇短文的收束。 十几年前,我在《西安晚报》主持一个名叫“周末专刊”的大文化副刊,其间约请西北大学费秉勋教授撰写一个专栏,介绍陕西文坛诸多知名人士的逸闻趣事。在费教授的笔下,求学于西大中文系的闻频多才多艺,风流倜傥,是学校文工团的乐队指挥。一次,文工团赴外地演出,突遇洪水,无法继续前行,大家只好在车辆上局促过夜。第二天清晨一觉醒来,闻频发现,自己头枕的,竟然是那位最漂亮的女演员的腿! 文章发表后不久,和我邂逅的闻频感叹曰:“介绍、甚或吹捧我的文章也不少,但发了就发了,没人再提起。这篇文章不一样啊,谁见了谁说,谁见了谁问,连我外甥都说:‘舅呀,没想到你还这么花!’影响大啊!” 我故作正色对闻频说:“你知道不知道,费教授原来写的是你枕着那个女生的大腿。我考虑再三,把‘大’字删掉了,照原样发出去,成何体统!” 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