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温柔的爱意

　　从前有个女人，她有一棵结满了绿色和黄色多汁苹果的苹果树。苹果人就住在那些苹果里。有一天那个女人正在吃一个黄色的苹果，觉得嘴巴有点黏糊糊，就吐出来一看，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穿着牛仔裤和毛衣的人儿。天哪！

　　这可太离谱了！这可太离谱了！女人连声叹道。她紧接着又说，要是苹果里都能住人，那么梨子在夜里也可以像电灯一样发亮了！什么怪事都能发生啊，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人们还能相信什么啊。

　　那个掉到地上跑掉藏起来的苹果人耳朵很尖，他听懂了女人说的每一句话。他领悟到一件事，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这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苹果人存在！他立即在苹果人大会上告诉大家：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我们存在，如果有我们存在，就世界大乱了！只要世界还是正常的，那么我们就不存在。

　　所以呢，住在苹果里的苹果人，就当自己不存在。他们仍旧住在苹果里，但是他们就当自己不住在苹果里；他们吃苹果和苹果泥，但是他们就当自己不是吃苹果和苹果泥。他们甚至不害怕小鸟了。因为呀，连小鸟也听说了，在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么苹果人。不存在的东西怎么能吃呢？

　　这个故事来自于于尔克·舒比格的《大海在哪里》，我给不到两岁的儿子讲的时候，他大概并没有听懂，但是一提到苹果、梨子、小鸟，他就咯咯笑个不停。一看到他笑，我也笑个不停。所以很大程度上是我自己在享受这样的故事，享受这样的重述或者朗读本身。和小孩子一起阅读的主要目的，也许就是让人笑。让大人笑，也让小孩笑。愉悦的阅读时光不就是这样的吗？

　　于尔克·舒比格的奇思妙想在《大海在哪里》书中，还有很多。他的其他著作也很经典，比如《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爸爸、妈妈、我和她》。

　　与于尔克·舒比格的其他奇思妙想、天马行空的作品不同，我新近读到的《我们的悄悄话》是一本令人觉得甜蜜和幸福的书。毫无疑问，这是一本关于爱情的图画书，可是爱情是什么？“爱情是上天的礼物，无论白天还是夜晚，把我的心点燃。”“像烟花一样灿烂，可又那么轻柔、温暖”。可是，可是，爱情怎么能跟小孩子说呢？

　　抱着我这样想法的人应该挺多吧。然而我们不是经常对着小孩子表达爱吗？或者有时候就干脆逗弄上幼儿园的他们：嘿，你在幼儿园的女朋友是谁呀？这难道不涉及爱情？也许，正如诗人张定浩所说，“现在是完全不同的时代了，小学生们都拿着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看世界，他们听到的、看到的其实都是比较差劲和庸俗的爱情观念，比如虚荣、嫉妒、自私和占有欲，然后慢慢不知不觉地被洗脑，觉得这些就是爱情。”长此以往，还怎么得了？因此，关于爱情的正确知识，美好的方面，就有必要让孩子们知道。

　　或者也可以这么说，于尔克·舒比格所写和沃尔夫·埃布鲁赫所绘的《我们的悄悄话》教给孩子和大人的，并不仅仅是爱情，而是爱，是人世间最温柔最令人内心温暖和柔软的爱。它表达的爱情，是一种常读常新、却又不期待永恒的爱。

　　白桦林里，草丛中，夜空下，月光中，不管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不管是同类的，比如兔子和兔子，还是不同的体型差别很大的，比如兔子和蚂蚱。尤其是兔子和蚂蚱这一页，翻到这一页的时候，突然觉得开心极了。一只蚂蚱在空中欢跃，一只戴着蓝色围脖、身穿橘黄色毛衣和时髦格子中裤的大家伙（我忽然觉得它也许不是兔子，也许是袋鼠？）紧随其后，也摆出欢腾跳跃的姿势，画面温馨而美好。美好温馨的图画旁边，是更令人心动的《如果你在这里》：我的心在跳，因为你在这里；我的心在跳，因为你已远去。你在这里的样子，我会永远牢记。

　　整本书，十八幅画和十八首小诗，相得益彰、相映成趣、相映生辉。不管是两情相悦的爱情，还是一个人独自怀想的爱，都带给人美好的感受。不是成人常说的爱的痛苦或爱而不得的悲怜忧惧，而是温暖和善意。恰似第三页的羊姑娘独自坐在星空下的山坡上，草地柔软，清风轻吹，空气中弥漫着春天特有的气息，星星在夜空中眨啊眨，“就像法兰西菊的花瓣”，“就像白芷花上的露珠”，爱在她、在我、也在你的心间流淌。是啊，“在遥远的北方。谁能没有亲吻，就熬过寒冷的冬天？”

　　一只从花的茎秆上俯下身子的蜗牛，一只在草丛中探出头的田鼠；一只栅栏里的白鸭子，一只跳上栅栏的小花猫；双手插在白围裙里的骄傲的鹅小姐，谦恭屈膝温柔下蹲的狐狸先生……是的，这是一封又一封的情书——人世间最温柔的爱意尽在其中，那么浓厚，那么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