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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城雪

     老长春人都爱把长春叫做“春城”,尽管她不比四季如春的昆明,但“北国春城”却是我们永远不能忘怀的别称。我的童年和少年时光,都是在这里度过的。长春虽为“春城”,可在我的记忆里,最深刻的却是冬天的雪。那些伴随我欢乐时光的雪,一想起来就让我津津乐道,如提鲜的味精,哪怕一点点,都能让人齿颊留香,回味不尽。

春城雪

     长春地处东北大平原,一无遮拦,起风时,横贯东西,回旋南北,春送花香,秋卷落叶,冬季里更是漫天风雪,豪气万千!那些年,不用说郊外原野,就是城里也常刮东北人俗称的“白毛风”。风卷着雪,雪挟着风,在街巷里横冲直撞,呼啸而过,天地之间一片白茫茫,十米开外,不可见物。老辈人都知道,那些年长春风大,要是冬天刮起大风,即使没下雪,地面上大量积雪也会被卷起。远远看去,城外的平地、丘陵、树林,城里的楼宇间、胡同里,到处都是一团团翻滚的雪雾,犹如一群群白毛狮子,斗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冬日春城,一片雪世界。

     春城雪,曾经给了我无限欢乐。那个年代,还没有清雪的规定,堆满积雪的操场、街道、广场、胡同、院子,都成了我们尽情玩耍的银色天地。我们堆雪人,在雪人脸上插大葱做鼻子、做胡须,扣上纸盒做帽子;我们垒雪墙,做掩体,打雪仗,雪球纷飞,如子弹呼啸;我们分成两队,坐爬犁从铺满积雪的高土堆上冲下来,挥着木刀竹剑,想象自己冲进敌群,像骑兵一样神速英勇;我们在脚掌宽的木条下嵌上两根铁丝,再用绳子把木条捆在脚上,或把竹片一头烤弯做“滑子”,用脚蹬着前进,那速度,能撵上下雪时开不太快的“摩电”(有轨电车)。

     那时的人民广场和人民大街(当时叫斯大林大街),冬天里铺满了厚厚的雪,街上车少,自然是孩子们玩耍的领地。小伙伴们坐上爬犁,蹬上“滑子”,从人民广场出发,沿街向南,一路下坡,快速冲下去,大呼小叫,风驰电掣,一往无前……靠着下坡和惯性,爬犁一直能放到儿童公园。然后,蹬“滑子”的拉起爬犁,继续前进……

     春城雪,也给了我春天的温馨和美妙。人民大街与东中华路交会处,原来是一片绿地,有树林和小河,是吉林大学校园(今牡丹园)。不管春夏秋冬,这里都是我们的乐园,即使下大雪,也挡不住孩子们无拘无束的嬉闹。那年春节后的一天,我们在街上闹够了,聚在这里歇气儿。我蹲在封冻的小河边,拂开浮雪,看见透明的冰下,竟有小鱼在游动。我跺跺脚,鱼儿“嗖嗖”地蹿走了,留下一串串好看的水花。我用滑爬犁的铁扦子在冰上戳开几个小洞,立刻有清水溢出,慢慢流向河边,洇了岸边雪,洇了雪下的黑土地,露出了入秋时枯萎的草叶。在枯叶的间隙中,我好像看见了绿茸茸的苔藓,伸手拔下一撮细看,原来雪下的冻土已经开化,这绿茸茸的,是刚拱出土的新鲜的草尖儿。

     我忽然明白了,为啥老辈人都愿意把咱长春称为“春城”,原来长春的春天来得早啊!在冰雪还未消融的时候,春天就脚跟脚儿地撵着冬天来了。此时,冰下那些被我吓跑的鱼儿又回来了,围聚在冰洞四周。啊,是我凿开的洞给冰下输入了氧气,也输入了春天的气息,小鱼儿都来迎接春天啦……

     春城雪,家乡的雪!在我心里,她不只横陈冬季的广袤无垠、坦荡酣畅、雄浑大气、睥睨天下,也蕴含着春天的勃勃生机,更预示着百花繁盛、天地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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