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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马

  我属相马,但不等于与马就合得来。
 
  马是兴安岭人劳作和出行的工具,日日相伴,人马亲密无间。
 
  草是马的主食,过冬之前必须储足,储很多,多多益善。草割了,先得凉晒,干了,收拢起来堆成草垛。队里有二十多匹马,两米多高的草垛得几十个。
 
  初秋,草已齐腰,气候变得干燥,割草便是当下的要活。大扇刀,南方镰刀的放大版。刀长一米,刀头尖锐,刀口薄如蝉翼,钝了砂石游几下即锋,刃卷敲平即利;柄长两米,站着——挥臂——扭腰,然后前进一步;重复前面动作,刀过草倒,一排一排地倒,高效。割草人呈梯式排列,不然后面的容易伤到前面的人。
 
  一日,我在前,同学司苏淮(字面看可能是江苏淮阴人)在后。割了半天,我动作迟缓下来;司苏淮也呈现疲劳,眼皮耷拉着。“嘚”一声,刀尖刺入了我的小腿,如戳豆腐。裤洞倒不大,伤口却像小孩嘟起的嘴巴,两面外翻。我倒镇定,司苏淮却慌了手脚:“超音,对……不起!”
 
  吃这一刀,得了三天假。能走了,却不利索,便让我赶马车拉草。马极通人性,也会欺负弱者。“大青”、“红鬃”最烈,但也最聪明能干。“大青”是种马,浑身青色雪点,很高大,每回给它戴辔头上马嚼,它会仰头,总够不着,只能凑。“红鬃”是匹母马,毛发红得发亮,同性中最强壮。给马选择搭档,要么一公一母,要么两匹都是母的,不会将两匹公的拴在一起。会斗。驾驭多了,以为摸到马性。
 
  草堆至一层楼高,系牢,爬到堆上,握住缰绳,给两个畜牲一马一鞭:“驾!”“大青”、“红鬃”劲大,一车草能有多重,越跑越快,遇坎也不绕不缓,怎么“吁!——”都止不住。绳断了,鞍脱了,草散了一路,两个畜牲朝着马厩方向欢奔而去。马并未受惊,怎会突然不听使唤?老马倌说,马服强者,见你腿脚不灵,便产生戏虐之心。我便疑惑:“畜牲也懂报复?那这下是加大处罚力度,还是绥靖?”“红鬃”从不惹事,绝对是“大青”犯的条款。回到马棚,两个畜牲挤在槽边吃着干草。“大青”显然警觉,眼珠瞪得老大,闪着恐光,见我没拿棍子,那“光”才退去。拉缰,拴牢,在槽里撒上一把大颗粒矿盐(马最爱吃),“大青”踌躇着,做出挨打准备,不信犒劳级待遇;但是耐不住,嘎嘣嘎嘣先嚼上一口。我拍了几下“大青”脑袋,就像跟人说一样,讲了好多道理。马是懂人语的,“大青”更懂,开始甩动尾巴,一副认主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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