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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亲恩

  细想起来,母亲离开我己有足足十个年头了。十年啊,足可以让许多人和事都稀释得一干二净,但唯独对母亲这份浓浓的思念从来都不曾消却,甚至在一些特别的日子,比如清明、母亲生日、祭日,这份厚重的思念就会像疯长的野草充盈着我思念的原野,让我的心整个阴郁落寞起来,直至热泪成行……娘亲啊,世界另一边的您安好吗?是否已与慈爱的父亲执子之手?是否已与您远去的姊妹温馨团坐?世界另一角的你是否仍穿着您心爱的白裙,依旧在那棵歪脖树下静静庇佑着您的子孙?

念亲恩

  在我童年的眼里,母亲的确是我见过的天下最美的女人。那高挑柔曼的身段一点也不亚于门前的青柳,袅娜多姿;那洁白无暇的肌肤远比塘前的白莲花好看多了,晶莹得无可挑剔;依偎在她那双长长而柔软如泥的手臂,如睡摇篮一般温暖踏实。在小小的我眼里似乎所有美好的字眼都跟母亲有关,那时的我满满的都是对母亲深深的依赖和眷恋……

  后来长大一点,隔壁的阿姨总对我说母亲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一个金枝玉叶有贴身丫环的大家闺秀,一个读过女子中学,能断字识文,还能教弟子的文化人,就因成份问题断了前程。但母亲依旧笑声朗朗,锄禾挖地从不逊色于人。只是我慢慢地发现:母亲如青柳般的身姿不知何时己倦得不再柔美挺拨,那皎洁如白莲花般的皮肤已在太阳的亲吻下悄悄黑黝了,那双软如柔泥的手己渐渐布满老茧。

  后来的日子似乎开始好起来了,“成份”论已渐渐淡去,市场经济日渐热络起来,乡下盛行赶“溜溜场”,头脑活络的母亲开始炸麻花卖。每晚我从睡意中醒来,睁开惺松的双眼总看见母亲仍在油灯下灵巧地搓着麻花,旁边的油锅吱吱地冒着热腾腾的油香。这时的我总会眯着眼晴叫声:“妈妈,睡吧,明天再炸。”母亲也会脆生生的答应:“好呀,马上就好,睡吧,娃,明天还要上课也”。我迷糊着翻过身又沉睡过去,但母亲什么时候上床,什么时候起床这一切都不得而知。只知道当我第二天醒来,热腾腾香喷喷的早餐已在桌上,母亲的双眸又多一层血丝!但这丝毫也不影响她去赶场的热望,临行前讲究的母亲也一定是穿上白衣白裙,戴上白帽把她那美丽的黑发罩得一丝不苟。母亲常说:食品一定要干干净净,好比做人一定要堂堂正正。那时的我虽然没完全弄明白食品与做人的关系,但也总觉得母亲说的就是道理。因为我总觉得母亲的麻花特好卖,只半天工夫一大背篓麻花就见底了。有时我还会看见母亲把脆烂的麻花送给镇上无依无靠的老人,甚至前来讨吃的乞丐。这时的我心里满满的都是嘀咕:您挣钱如此辛苦,又何必如此慷慨。母亲似乎总能看清我的小心思,她摸摸我的头说:“娃,没啥,自己的东西去了还有,每人都会有不如意的时候,乡里乡亲帮一点补一点也没啥”。现在回想起来我长在心里的根深蒂固的善良也许得益于母亲的教导。

  一切都正如我所感,以后的日子都在母亲的操持下过得一天比一天好。哥姐先后成家立业,妹奔向了重庆大码头有了份风光体面的工作,我也大学毕业进了机关。此时的母亲已日渐瘦弱,身体己开始走下坡路,但依然忘不了为儿孙操持。孙辈的东西大到棉袄,小到鞋子都是母亲一针一线缝的。看着孙儿们穿着暖和的小袄,踏着俏皮的鞋,母亲的眼里满是贴心的暖意!只是浑浊的双眸遮住了可心的微笑,那在柔风中的头发己渐渐被繁霜覆盖!

  母亲的日子在乡下度过。她总说:乡下空气好,乡里乡亲亲切。而此时的我明白:一向克己的母亲怕给子女增加负担,让他们个个安心工作,好好立业成才。那时的我不知为啥总会在半夜中莫名其妙地惊醒,然后呆呆地思念母亲。一种隐忧总是如影随形,挥之不去。果不其然母亲不久就病了,而且这一病就再也没有好起来……当她病危时我赶到床前,看到泪流满面的我们,母亲吃力地微笑着说:娃,不哭,妈妈只是出趟远门去找你爸,并且会把你们所有的疾病都带走。

  十年了,母亲的坟地前已芳草萋萋。故居院落里的梨花己谢了又开,开了又谢。而每年的清明那满天飘飞的梨花亦如孩儿们纷纷飘落的眼泪,滴滴全洒在您的墓前,“梨花落尽又清明”啊,诗词里竟也浸染着斑斑眼泪。

  母亲,在我心里,您未曾有一刻离开,永远在子女目光所及的地方,化成了闪亮的星,默默地照亮子孙们前行的路!抑或是化成了窗前的树,默默地陪伴着孩儿们的成长!抑或是天上那悠悠的白云,那像花朵般洁白的云彩分明就是您的白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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