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趣味的读画者
2022-06-24 网友提供 作者:苏缨 点击:次
一个人的欣赏趣味,总会随着年龄而发生变化,这种变化并不都是令人欣悦的。 我在少年时代喜爱过的音乐,在今天听来几乎统统觉得俗不可耐;任何怀旧的情绪,都不足以使我耐下性子将任一首曾经陪伴青春的歌曲听完。书籍更甚,那出曾被我深深叹服的神作啊,竟然接接二连三地褪去光坏,甚至于某此时候,我简直羞于承认自己迷恋过这本或那本书。程雨城在《纸上卧游记》里的一段话深得我心:“人在上了一些年纪以后,在阅读量有了质的飞跃以后,欣赏趣味自然会和以前不同——以我的观察,很多人都会从感性审美转入理性审美,兴趣点从文学转向史学和哲学等等,所以他们在成熟之后写出的作品也往往因为缺乏感性色彩,兴趣点和普通读者不再能够产生共鸣而失去了以前的很多读者。” 以我自己而言,的确已经从感性审美阶段转入理性审美阶段,这也许正是某种衰老的标志吧。对绘画的欣赏亦非例外,曾经如此打动过我的梵高以及欧文·斯通的《梵高传》,高更以及毛姆以高更为原型写的小说《月亮和八便士》,那些人生与画作中的种种不可理喻却感人至深的疯狂,都是曾在我少年心怀里投下的巨石。而巨石投在青春的那一瞬所激起的磅礴巨浪,终于幸或不幸地,在岁月的推移流转里减弱为似有还无的涟漪。而今的我,的确更偏爱那出潜藏着理性趣味的作品了,无论是音乐、文学还是美术,概莫能外。 也许这正如我所钟爱的捷克画家阿尔丰斯·穆夏在那一组以“时代”为主题的绘画里所昭示的那样,一个人终将从明媚而青涩的“爱的时代”走入黯淡而带有机械感的“理性时代”,最后,如果足够幸运的话,迈进一个足以使人在高处洞察一切的“智慧时代”。以个人感受而论,“理性时代”带给我的并不只是对逝水年华的怀旧,而更多的是深深感到在当初“爱的时代”里所厌烦的理性——那个毫无文艺腔的、枯燥乏味的理性——竟然是一种如此迷人、如此趣味横生的东西,至少不像穆夏在画面中描绘的那般。 所以,在这本以绘画为主题的书里,强烈的个人偏好逼迫我只想谈谈那出富于理性趣味的画作,这也就意味着,我不是从艺术角度,而是从思想角度切人进来的。如果可以把一幅名画比喻为露在海面之上的冰山一角的话,那么海面就是画家本人以及画家所生活的那个社会,而冰山隐藏在海面之下的庞大身躯,亦即那些由毕达哥拉斯、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圣奥古斯丁等等伟大哲人们无声浸润于社会与艺术之内的诸般奇异哲思,才是令我兴趣盎然并在这本书里着力描摹与分析的东西。所以,这不是一本常规意义上的美术读物,它无意于引起任何感动,只希望激发一点思考。如果你恰恰和我一样,也是一个对智力趣味情有独钟的人,并且对美术史怀有几分兴趣的话,那么你一定就是这本书所要寻找的读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