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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去的母亲

  这个最炎热的夏天,因为社会保障卡和医保手续要办,母亲离开她的家,回到曾经工作的小城,住在我这里。

  只是几天的小住,却让我明显地感觉到,母亲老了,悄无声息地就把“衰老”两个字那么无奈地揉进了我的心里。

  骄阳似火,我开车带她穿梭在各个部门,毒辣辣的日头下,偶尔走一小段路,母亲总是一次次被我落在了身后,我常常都要回过头来在某处等着、等着,那个印象中如我现在这般风风火火、精力充沛的母亲,正缓缓地向我走过来:微驼着瘦小的身子,肩上斜背着小包,手里拿着我为她买的小蒲扇,蹒跚的脚步,木木的表情,走在街上的她就象一个画外人。这个她生活了二十多年又离开了近二十年的县城,于她已变得生疏,仿佛无法融入。

  繁琐的办理程序,我一件件落实,社保中心、银行、医院、公安局,一上午来来回回地跑了好几个部门。母亲只是跟随着,一些症结问题我发现很难对她解释得清,索性就不说了。她仿佛置身事外,只是静坐一旁。我看着她,不禁一丝恍惚,这是我那个玩游戏能打通关、家里家外主事能干、精明智慧的母亲吗?总是张开双臂把我们呵护在身下的她,怎么就变成了什么都不操心的老小孩?

  和她一起在外面吃早点,我吃完了,她却才吃到一小半,因为吃东西塞牙。我要她慢一点,可是看我等了十来分钟,最后几口她急急地囫囵吞了下去。我为她买了治牙病的药,她吃了两天后欣喜地说,这个药对症,肿胀好几个月的牙龈好多了。

  每天洗漱后,我总要在镜前倒饬半天,她会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并对着梳妆台上的那一堆“坛坛罐罐”不屑地说,我年轻时只搽一点蛤利油,皮肤可比你好多了。可是看着我对着厚厚的一大把头发发愁时,她又无不羡慕地说,唉,别烦,头发多是好事啊,年纪大了,想多都多不了了。

  曾经的母亲,漂亮、精明、能干,我的工作、婚姻一一由她操持,女儿也由她帮我带大,遇到困难首先想到总是“妈妈”,偶有不顺也必向她倾诉。不论孩提时,还是成家后,奔向她,就象奔向了温暖的港湾。

  是从什么时候起,我不再想着吃她做好的饭菜,而总是把她接到我家里,努力学着烧几个好菜,边吃边听着她的赞扬。

  从什么时候起,我不再依赖她的怀抱,上街、下楼梯时会不自然地搀扶她,我,成了为她遮风挡雨的人。

  从什么时候起,不开心的事,生病的时候,都向她刻意隐瞒,在电话中只向她报声平安。

  而她也一样,问候她时,她每次都爽朗地说一切都好,让我放心,而一个月前她却刚病过一场。

  我叮嘱她注意身体,她说,已经快七十的人了,不定哪天说走就走了,没什么好怕的。她说得坦然,就如她开朗的性格一般。

  把母亲送回家,又去看了已上大学的女儿。她和平时一样忙着自己的事,只在我离开时流露出些许的不舍。

  一个人的时候,静静地想着她们--母亲和女儿。重读龙应台的《目送》,泪流满面。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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