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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是一座山

  父亲这几年老多了。头发稀了,白发多了;耳更背了,眼更花了;步履更加蹒跚了;岁月在脸上留下的痕迹更加清晰了;略显消瘦的身材却从未有过发福的迹象。可他的生活方式依然没变,不吸烟,不喝酒;不善社交,不爱旅游;穿着朴素,生活节俭;每天照常天刚蒙蒙亮就起床,戴着斗笠,荷一把锄头,伴着清晨的轻雾和露水来到小山坳里的菜园地里,或除草、或挖畦、或培土……这是他六十多年来雷打不动的习惯。

  那天回老家我特意起了个大早,悄悄跟在父亲身后上了山,菜地里我见到了一幅震撼的画面:山上翠绿的果树笼着一层薄纱似的雾,早起的鸟儿偶尔发出几声清脆的叫声,一个老人戴着斗笠,弯着腰勤快地挥舞着手中的锄头。我惊呆了,这是一座雕塑!这就是一直留在我脑中的父亲一辈子的写照。弯着的腰,背起的是家庭的重担;挥舞的双手,撑起的是生活的希望。这就是我的父亲!这就是我那简单而又深沉的老父亲!父亲用勤劳的双手和坚强的臂膀把我们兄妹四人拉扯长大,培养成人。如今父亲老了,父亲就像我家门前那一座朴实浑圆的大山,深沉坚强,默默付出,任劳任怨,不计回报。

  早年我与父亲的关系一直很僵。年青的父亲脾气暴躁,木讷寡言,不懂与孩子交流,对孩子动辄棍棒交加,比较顽皮的我是常常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小时候我特羡慕邻居阿章阿明他们能毫无顾忌地与自己的父亲嬉闹撒娇。父亲留在儿时的我的印象中只是一张严肃的脸和藏在蚊帐顶上的细竹棍,到中学毕业我都一直少与父亲讲话,甚至很少叫他。直到我读高三即将分文理科那一年,父亲骑自行车赶到四十公里外的学校找我们的班主任商量分科的事,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不善与人打交道的父亲,用布满老茧和青筋暴突的双手颤颤巍巍地拿出两盒茶叶和六包“乘风”牌香烟的样子,我丝毫不为父亲的拘谨猥琐惭愧,我真切地感觉到父亲是爱我的。

  还有一件事,在我心中一直是一个隐隐的痛。我参加工作三年后,曾卷入一场人事纠纷中,那是我人生的低谷。当听说父亲骑自行车到邻县的清水岩去求拜观音菩萨后,我当场一顿劈头痛骂。很久以后母亲才告诉我,回来的路上父亲摔了一跤,右腿扭伤了,落下了至今仍一刮风下雨就疼的腿疾。尽管父亲迷信的做法于事无补,但他是以他的方式爱我呀!

  如今也当了十几年父亲的我才真切地体验到为人父的那颗拳拳的望子成龙之心。尽管父亲简单粗暴的教育方式不对,但这是他所受的教育程度和思想认识决定的。其实我又了解父亲多少呢?我曾得到一本父母留下来的一九六八年的记事本,斑驳的书皮和泛黄的页纸留下了那个时代岁月的沧桑,里面有一篇父亲写的错别字连篇的检讨草稿,着实让我大吃一惊。父亲向场部领导检讨他把家庭出身由富农改为中农,还曾经偷偷到邻村打工赚了几块钱的事。后来我与父亲谈起这件事,我说那多大的事干吗要检讨?父亲沉吟许久说:“那年代你不懂,不分黑白,随便打死人整死人的事常有发生。”他说那件事后来只做了简单的处理,把他从基建队调到农业队。他说有一次他正在田里插秧,见工作队从村道走过,吓得两腿颤抖,手中的秧苗都掉田里了。我不了解那个年代的荒诞和疯狂,但仿佛触摸到了一颗小人物在那个混乱年代里诚惶诚恐的心灵,这也许就是年轻的父亲寡言暴躁的原因?

  现在生活安逸了,可我又花多少时间去关注父亲?工作、恋爱、调动、买房、养儿……我又花多少时间在父亲身上呢?四年前五月份的某一天晚上,父亲曾吞吞吐吐地说,他的左腹下有点不适,想去做一下全身体检。我说学生即将高考了,我抽不出时间,另找时间再去。以后很多次,我说要带他去体检,他总拒绝说没事了,不耽误我工作。现在我是多么后悔啊,我应该当场答应他。父亲已是近八十的人了,我应该多找时间回家去陪陪他。今年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找一个时间强拉他去做全身体检。

  父亲是一座坚强沉默的大山,而我是山上一棵树,我的根茎深深地扎入大山的土里,我是吸吮土里的养分和水分才茁壮成长的,我真的应该好好报答大山的养育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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