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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

  小满前后,故乡的一山一梁,一坡一沟,是草木繁茂、庄稼趋熟的景象。故乡人,就从庄稼的小满里,憧憬着夏收的殷实。

  俗话说,立夏三板黄,小满豆麦香。这时我回到故乡,走在绿郁乡间的小路上,坡里湾里的风迎面而来,是熟悉而沁心的清香。

小满

  河湾梯田,我曾经吆牛耕犁过的地块,故乡人正在田间忙碌着割油菜。黄杆的油菜在镰刀下,排列整齐地躺在田里,接受阳光照射,等待连枷拍打。田边坡上的豌豆,淡黄色的豆荚,密密麻麻、胀鼓鼓地牵在蔓茎上,等待人来收获。沟边的胡豆,深绿色的茎秆半人高,叶腋间的豆角,三四个凑挤在一起,从脚下依次挤到头尖,豆角鼓胀得一愣一愣的。

  梁上垭壑,那一大排老松树,齐刷刷伸出了半尺长嫩松尖。垭壑陈家院子,房前屋后是一块块辣椒地,碎碎的粉蕊白花,像星星一样密撒在绿叶中;侧茎下,有几个小嫩椒吊伸出来。院坝前那块洋芋地,开出了一团团米色花,似云朵般格外惹眼。零星几个老人,轻挥锄头,在地边除杂草。这时的阳光格外耀眼,映照地面,浮绿泛金;光谱山野,浓荫碧翠;辉染乡村,蔬香四溢。

  远看张家梁子,那一方沃土,清风吹动着麦浪翻滚。麦浪从山梁脚下,一波波延绵推涌到梁顶,此起彼伏,蔚为壮观。此景让我思索到:“小满小满,麦粒渐满。”这古人命名“小满”时,表达着一种收获在即的喜悦心情。田野的麦类,正在由青转黄,过不了几日,这里将是故乡一片金色麦浪的畅想。

  山里故乡,常显“高一丈不一样”的特点,啥庄稼都比坝子里迟熟上十天。走进这片庄稼地,熟悉的一蔸蔸小麦,麦秆翠绿油亮,麦穗粗壮坚挺,麦粒灌浆饱满,但还没完全成熟。牵手一株麦穗,轻抚胀鼓鼓麦粒,不禁让我想起了过去。孩童的小满季节,正是“青黄不接”的日子,农家早已断粮,年年皆是“饿饭季节”。自留地中豌豆胡豆一出荚角,家家就开始掐摘叶子吃,吃完叶子抠嫩豆荚连壳吃。生产队为了生计,豌胡豆七八成熟就组织剥壳当口粮;然后开始“杀青”,即割下八九成熟的麦穗,按人口每天三两分到户,自己搓下麦粒,连皮煮着吃充饥。麦粒煮熟了,鼓胀得更圆,咬起来“嚗嚗响”,故乡人把这叫“吃虱嚗子”;我们觉得很好吃,而大人们却沉默无语,眼眶里含着泪花。固然那时再饿,生产队缴公购粮的庄稼地,却留的很足。

  如今的故乡,不仅是粮油有余,而且家家过上了小康生活。如今的故乡人,仍耕种出了一片片茂盛的庄稼地,守住了“手中有粮心不慌”的根本,“春种一粒籽,秋收万颗粮”那传统的俗念永恒。看那几片庄稼地里,故乡人戴着草帽,背着锄头,这看看那瞧瞧,观天色算时间,对小满时还未成熟的庄稼,终是悉心照料,期盼金色夏收的到来。

  故乡的小满,惠风和畅。暖热的阳光,翠山绿林吹出清风,顺沟穿溪过垭壑,温新地拂面而来;眼前麦浪泛金,耳边林涛和鸣,这种景象与感受,是故乡所遇的小满特质。

  在24节气中,人们熟知清明祭祖,冬至吃饺子,小满却很少人知。然而我的故乡,这天有“小满训诫”的习俗。一个院子、或是一家人,坐听老人讲:“……古训,小满者,满而不损也,满而不盈也,满而不溢也。祖先忌讳‘太满’、‘大满’,圣人说‘满招损、谦受益’”。诫说“24节气命名,有小暑大暑,小雪大雪,小寒大寒,为啥有小满却唯独没有大满呢?告诫我们,人活一世小满足矣”。因而故乡人,小满这天饭只吃半饱,一直坚持至今地领悟饥饿感,铭记“小满”不自满。

  夏天来了,故乡人心情不会浮躁,如今他们过上了小康生活,却仍然那样辛苦地耕耘土地,双手勤劳地建设美好家园。因为故乡人,俗有“小满”伴随。

  故乡小满,给我人生尺度,小满即知足,知足即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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