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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布衣的春天

  瞥见新开的楼盘旁有紫色的玉兰花含苞待放,不由得心动。中午有闲,很自然地便去看那几树玉兰。可喜那紫玉兰在湛蓝的天空下开了十之一二。只顾着欣赏紫玉兰酒盏般的花托,玉雕般的花瓣,不知不觉竟迈过了一个小土坡。

  在土坡下走走停停,心中的喜悦更浓酽,原来小路两旁开满了嫩黄的纷披形状的迎春花——已然整整一个冬天没看到大片的花朵了,此时一首咏春诗也涌上了脑海:“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杜子美真不愧是“诗圣”,不过是很随意地在江边走一走,观赏一回初放的春花,就一下子写出了这样一首脍炙人口的咏春之诗!老实说写秾丽的春天是有点难度的,笔墨淡了显不出沉浸在无边春色里的欣悦之情,浓的话则往往有堆砌之嫌,但这点难度对杜先生来说却不算什么,开头轻轻一句“黄四娘家花满蹊”,春之秾艳已有了个初稿。“千朵万朵压枝低”,那是将春之繁丽描绘得更明晰了。结句“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自然是借景抒情,莺蝶恋恋不去,可不正是诗人沉醉花间不忍离去?那一声莺啼真可以抵十年尘梦的。

  离开那个迎春花盛开的小区时,不免困惑:赏春名作不下百首,为什么我吟出的只有杜甫这首呢?走了几步倒也把这事想明白了。第一时间想起杜诗自然是因为他的内容更贴近现代人的心境。白居易那首《钱塘湖春行》是无可挑剔,只是诗中的孤山、寺庙、贾亭等意象,那都是秀甲江南的西湖风景,西湖之春美则美矣,但去这等名胜之地没那么便当,想起它自然费劲。杜甫却是天生能在凡俗生活里捕捉诗意的大文豪,春天来了,没有足够的实力去热门的赏春之地怎么办?那就一个人去本城郊外寻春……春意渐浓,但你为生活琐事所羁绊,抽不出时间去郊外踏青又如何是好?那也不打紧,就偷得浮生片刻闲去邻居黄四娘家门口的小径逛逛,看几眼她精心栽种的星星点点的小黄花,完美的春天不是已深深印在你的心田?……说到底,杜诗给人的感觉正如鲁迅先生对他的评价:杜甫似乎不是古人,就好像今天还活在我们堆里似的。

  草长莺飞的天气,且出门访春探花可好?即使白居易的春天稍稍远了一些,宋祁的春天也不可多得,但长安布衣杜甫的春天我们一定触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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