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骨朵儿

　　虽说“不是花中偏爱菊”，但每年重阳我都要买上两盆菊花，权当“莫负东篱菊蕊黄”。话说前年农历九月我在家门口的小花市买了一大盆菊花，花茎一尺多高，6朵藕荷色花朵竞相开放，不仅色彩娇艳，还释放出沁人心脾的菊香，放在客厅里很是赏心悦目。

　　如今每年的供热很是暖心，11月左右就开始供暖，温暖如春的斗室让本是一身迎霜傲骨的菊花很不适应，6朵艳丽的菊花未等层层叠叠的花瓣儿全部打开就干枯凋谢，香销玉殒了。无奈之下，我只得把它们剪下将花瓣扯开埋到盆里。望着仍然挺拔翠绿的花茎和叶子，我没忍心像往年一样把它丢弃，而是继续放在室内养着。没成想数日后，我惊奇地发现，虽然那些老叶儿有些变黄、变干，但下面却又长出许多嫩绿的新叶。跟会养花的朋友请教后得知，开败的菊花将花茎减去一半，放到避风较冷的楼道，只要坚持定期浇水肯定能够过冬。

　　这个建议让我很是兴奋，本来一个盆里栽了6棵菊花，就是6个生命，不能让它们稀里糊涂地死在我的手上啊。于是我就按照朋友的指点，把花茎剪短，将之放到了楼道里，每隔几天浇一次水，结果它们还真活了下来。春天暖气一停，我又将它移到室内，放到南面的阳台上，不仅定期浇水，还隔三差五施一点朋友配制的花肥。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这盆险遭遗弃的菊花，大有报恩之心，到了秋季，不仅枝叶越来越茂盛，而且还长出不少花骨朵儿。

　　这盆菊花从造型上显然没有当初买回来时那样清新整齐，不仅6株花茎高矮长短不齐，而且花蕾的数量和大小也每株不一，很有自由发挥的随意劲儿。那些大小不一的花骨朵儿当然也一改数花齐放，群芳争艳，而是鳞次栉比，谁长大了谁开，根本没有秩序，完全是自由发挥的样子。但让我欣慰的是，虽然花朵儿不似当年那么大，但花型、颜色依旧，花香也依然迷人。于是满心自豪地用手机拍下它的“玉照”在朋友那显摆。还是那位擅长养花的朋友看后，嘲弄我说你栽的这菊花高低错落，花朵有大有小，看上去倒颇有几分吴昌硕老人的笔意。随后，他还是认真指导我，最好每株只留一个大的骨朵儿，其他小的都要剪掉，这样才能保障营养，开出大花。我立刻遵命剪下了十几个黄豆粒大小的小花骨朵儿，但放在手上一闻还是那股直入心脾的清香，故而暂把它们存放在多宝阁上的一个小瓷钵内没舍得扔，没想到我这个随意的举动却在今年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这真是出乎我的预料。

　　前不久，我擦拭多宝阁时，无意间看到钵内的小花骨朵儿，依然如攥紧拳头的小手，虽有些发干，但样子和刚剪下时所差无几，放到鼻下闻闻依然散发出特有的菊香。联想那些留在枝头的大花骨朵儿虽然得到了充足的养分，开得分外妖娆，但供热期一到，便加速凋谢，早已花落入泥了。

　　没过几天，另一位好友带着一腔愤懑到家里跟我吐槽。这位老兄在某机关工作，颇有才干。担任副职多年，好容易熬到“一把手”退休，本以为可以顺利扶正，但鸠占鹊巢，他却被免去领导职务，只弄个有职无权的虚职，因而愤怒、憋气加郁闷。我虽对朋友的境遇感到同情和遗憾，但说心里话，提拔这事自古便难遂人愿，其中机遇、悬念、机巧颇多，旁人真的帮不上忙，甚至劝解都是多余的，唯一的办法可能就是倾听。

　　这位仁兄见有了倾听对象，说起来更是滔滔不绝，猛然间说出了一个比喻“奴好比花未开风吹雨打”。顺便介绍一下，我的这位朋友是戏迷，尤迷张派青衣，他的这句“花未开”就是张派名剧《春秋配》中的一句唱词，用在此时他的身上倒很贴切。我一听“花未开”顿时来了灵感，立刻起身从多宝阁上取下那个小瓷钵让他猜猜里面是什么？朋友一脸狐疑地接过去看看，又放在鼻子底下闻闻，有些犹豫地说，是菊花骨朵儿吗？听到我肯定的答复后，他依然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那意思是给我看这个干啥？于是我就把这几颗花骨朵儿的来历详细地讲给他听，末了问他，你看这几颗小花骨朵儿虽然没开，但依然健在，可那些曾经盛开的大花骨朵儿哪去了呢？朋友听完先是一愣，进而一拍大腿道，你这比喻太妙啦！简直可以和牙齿与舌头那个寓言媲美了。随后，我们都开心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