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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的青莲

  “青”真是一个迷人而象形的汉字。它的金文,在我看来,真像一盆初生的芦荟,对称招展的青叶正从低矮的陶盆里牛角一样升上来。

  “青,东方色也。”本义为像春季植物叶子一样的葱绿色、深绿色。但是汉语里,“青”在指代颜色时,逐步就演变用来指蓝色、深蓝色,少数情况下也指绿色或黑色。在形容天空的“青天”、形容骏马的“青骢”、形容水草的“青萍”、形容山岭的“青山”、形容石头的“青石”、形容头发的“青丝”等词语中,可以看到“青”所指代的这些颜色。

  但“青”作为颜色是否能用来修饰莲花呢?人们很少有看到青色莲花的机会,如果这里的“青”指的是蓝色或深蓝色的话,我强烈地倾向于让“青莲”作为一种真正看得见闻得着的花朵存在于世。很难想象,那种摇曳着的象征着自由之境的蓝莲花究竟是什么样子——它有没有香味,它究竟是单瓣的还是复瓣的呢?

  正如植物收藏家罗伯特·福琼在给伦敦园艺学会总干事约翰·林德利信中所说的那样:“长着青花的牡丹,这种植物的存在无论如何是难以置信的。”

  我没见过青莲,却从书中读到过不少有趣的故事。

  其一是《北梦琐言》卷十“杜儒林种莲花条”,说,一个浙江湖州的染户竟然可以种出青莲。这位染户究竟是怎样种出青莲的呢?故事叙述:“湖州有染户家,池生莲花。刺史命收莲子归京。种于池沼,或变为红莲。因异之,乃致书问染工。染工曰:‘我家有公,三世治靛瓮。尝以莲子浸于瓮底,俟经岁年,然后种之。若以所种青莲子为种,即其红矣,盖还其本质,又何足怪?’”

  也就是说,这位湖州染工家里能种出一种奇异的青莲花,湖州刺史感到不可思议,便从染工家里讨到种子带回京城去种。没想到,来年这些青莲的种子开出来的竟然是红莲花。刺史很失望,也很生气,开在你家里就是青莲,种到我这里为何就开红莲呢?于是写信质问染工。染工很淡定,以一个世外之人的轻松口吻说出了青莲种植的秘密。他说我家几代人都是染户,以制造靛青染料为生,有很多盛放靛青的大瓮。祖辈曾把青莲的籽放到瓮底,浸润好多年,再把浸透了靛青染料的种子种到池里,开出来便是青莲,而如果用这种经改造而开出的青莲花的籽去种植,开出来的莲花就仍然是红的,这不过是植物回返自己的本性罢了,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柳宗元的笔下有一个虚构的人物叫郭橐驼,这位技艺高超的园丁也能在靛青染料瓮中浸泡莲子,从而种出深蓝色的莲花。

  虽然有湖州染工和郭橐驼的故事,我仍然不能相信青色的莲花在自然界的存在。也许,正是因为看不到真正的青莲,佛教中的智者与艺术家们才纷纷把青莲置于黄莲、赤莲、白莲之首,作为一种象征呈现在世人面前吧。

  青莲有时也作为一种配饰出现在少女的鞋尖上,比如在芝加哥野外博物馆收藏的彩色陶制塑像上,人们就见到了这样与女服相关的青莲花。它可能提醒着人们,那些穿着这样鞋子的少女与蓝色的莲花之间有某种清晰而神秘的对应关系。而青莲因之也可与人亲,具备了俗世欢闹与亲切的意义。

  而之于诗人李白,他可能是把青莲作为一种天界植物来看待的。在他眼里,可能人一旦与神秘的青莲产生丝毫关系,就有了某种脱离凡世举形登天的可能。何况,他还是“青莲居士”呢!

  有人说,李白在他的出生地碎叶城亲眼看到过成片成片盛开的青莲,或者他后来移徙的四川江油青莲乡有青莲盛开,关于这一切,我都不信。因为如果青莲真是这样遍开于人间,我猜,李白就一定不会叫“青莲居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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