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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的对子本

  每次搬家,就像一次清零。新家将旧物什几乎都挡在门外,但是爷爷的对子本是个例外。

  对子本A4大小,线装,毛头纸,一寸厚。纸张在岁月的风雨中泛黄,封面业已发黑,爷爷的名讳“韩维聪”三个字更是模糊不清。用硬纸重新做了个封面,更凸显了老旧,如一个耄耋的老者,突然披上一件新衣,与左右的书籍格格不入。

  在我很小的时候,爷爷就去世了,他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印象,他外地学徒、经商的经历,拙于农活、擅长厨艺等都源于爸爸妈妈的琐碎回忆。但是,他是我的爷爷,自然奢望与之心灵对话,却渺不可得,所幸他留下了这本对子本。

  对子本是爷爷用工细小楷誊录的,印刷体般工整,又飘逸舒展。上世纪八十年代,每到年关,爸爸都会放下炕桌,摊开对子本写春联。街坊四邻坐在炕沿上,吸着纸烟,帮爸爸按着红纸的边角,在飘着肉香的空气里,一边追慕爷爷字的漂亮,一边赞叹对联的内涵,同时挖苦一下某些对联的浅薄。实际上,爸爸的毛笔字功力跟爷爷无法相比,但爸爸依旧要忙到年根。后来甚至赶鸭子上架,让我写了几年。所幸后来集市上开始贩卖现成的春联,我的窘状终于得以结束。

  爷爷的书法是精妙的,对联的内容更是精粹的。我喜欢上了那一副副来自遥远时代的对联,揣摩其中的语言、对仗、典故,琢磨参详,以《对联中的文化》《对联中的语文知识》为题发表在杂志上。我写了40余篇教育教学论文,最中意的就有这两篇。

  我的祖辈从山东逃难到河北,非显赫家族,无傲人资产,所幸爷爷顽强谋生,养育了一个大家庭,而且不忘练好书法、习得文化。“诗书传家”是多么让人神往的啊,虽然多数家庭都无法企及。但爷爷一笔一画精心书写、浸濡过的对子本,爸爸也一定品鉴过,现在则传给我去领受教益。一代一代人的联结不仅仅是血缘的。爷爷留下这个与后人精神对话的媒介,于我而言即是煌煌的精神财富,爷爷与对子本同在。

  今后难免还会搬家,不管搬到何处,我都会置办一个书架,放上钟爱的书,在这些书的C位,恭恭敬敬地摆上爷爷的对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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