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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清明

       今年清明,人已逝,菜尤在,草已深。
       仔细算来祥松叔走了已有四个月,这半人高的蚕豆和湮没在草丛中的大蒜应该是他来过这世上少许的证据。
        邻居们都叫他傻子祥松或者斜眼祥松。尽管小时候就认识他,但是搬到老家附近也就是前几年的事,照片中这十平米的小房子是村里给他安排的住处,门口有一大片空地,他开垦了一小块种菜。这胡乱堆放的柴在他生前是不可想象的,空着的这块地他不允许别人在这里停车,不允许别人放任何东西,跟这个区域相关的所有东西他不允许别人有丝毫的改变。
        对于他有那么几件事情是让人印象比较深刻的。
        第一件事:大概是三十年前,他与本村一邻居发生口角,具体为何我不清楚,对方人高马大,两个他都未必是对手,他回家拿了把刀返回捅了邻居,后面是坐牢还是拘留亦或不了了之我也不是很清楚。可以肯定的是,自此以后,一般人见他都是有点怕。
        第二件事:前几年农村开始整顿历史遗留的随意搭建的茅房,一下子全拆了,新的农村公厕又没造好,他没了上厕所的地方,于是他就把马桶里的屎尿倒在老街中心的十字路口。
        第三件事:在狭小的镇老街边上,他家门口的这两三个停车位是极其难能可贵的。最初有人停了几次被他一顿臭骂,,并扬言要戳人家车胎,后来知道的都不敢停在那里了。我是极少数可以在那里停车的,他们都知道我可以在那里停车,但是他们大概都不知道每次停车我都要到他家门口问他:“祥松叔,我车可以停一下不?”,开始他冷冷的说:“要停你停就是了,车停端正,不要影响我进出。”逐渐的次数多了以后,再问,他就说:“停就是了,停个车有啥好问的。”即使如此,每每回老家停车只要他在我都要问一下。
        第四件事:整个冬天他就穿一件不知道穿了多少年的军大衣,不换也不洗,领口袖口还有下摆一层黑黑的污渍,偶有邻居说要拿件衣服给他,他总是摆摆手说不要,家里新衣服多的很。至于新衣服到底多不多,直到他去世别人也没能搞明白。
        第五件事:去年十月份病发,肝癌晚期。村领导送他到城里住院,中途好转回来几天,后情况急转而下,复回住院,不日便撒手西去。
        前天清明放假回老家,晚上和老爷子吃饭说起他门口乱堆的柴,老爷子说是的,他死了,隔壁邻居很多人拍手称快,修门路,停车,堆东西再没人阻拦了。他这人硬是真硬,这么多年从来不要别人东西,第一次住院回来那几天,到我们家倒过一次水,之后就没回来了。
        他差不多六十来岁,一米六的个子,身体精壮,脖子有点短,圆脸,短头发,眼睛有点斜,虽不至于说是凶神恶煞,初看总觉得不是善类,但他不唬小孩,甚至偶尔还会笑着和小孩玩耍。身份证上应该是他人生中唯一拍过的照片,他有点像王宝强演的那位树先生,但是和树先生又有不同,我于是想起了八大山人的这幅枯木双鹰画,是的,我觉得他更像画里的鹰。
        明年清明,菜已无,草更深。
——谨以此文纪念千千万万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离开的卑微的高贵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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