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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

  不知不觉,父亲离开我们将近40年了。父亲走时很平静,什么话也没留下。前不久,我突然梦见他,还是老样子,沉默寡言,慈眉善目,见到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笑。
 
  梦醒之后,我却再也睡不着了,父亲生前的一些往事,历历在目,就像发生在昨天,甩不掉,抹不去,绞我心弦。
 
  跟当时大多数农村的孩子一样,父亲没上过学,连自已的名字都不认识。他们老哥仨,他最小。父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把式,扶犁耕作,打场扬场,铡草磨料,样样农活拿得起,放得下。
 
  父亲忠厚善良,乐意助人,村里无论谁家有个大事小情来找他,他总是二话不说,摞下自家活就去帮忙。一次,给刘家打院墙,一个小伙子在卸墙板时把父亲左脚趾砸断了两根,父亲因此在家躺了两个多月,刘家拿了几十元钱,说是让父亲买点药。可父亲说:“这点儿小毛病算个啥,躺几天就好了。”结果,愣是一分钱也没要,把刘家感动的不知说啥好。
 
  在我记事时,二大爷、二娘相继去世,抛下四个年幼的孩子,大的十多岁,老四跟我同岁。父亲跟母亲一商量,把这四个没爹没妈的孩子接到我家,跟我们一起生活。这可不得了,我上边还有三个哥哥,再加上奶奶,全家11口人,就靠父亲一人耪青养家。尽管如此,一连十几年,有衣先给二娘家哥哥们穿,有饭先盛给他们哥四个吃。后来,二娘家哥四个不再叫三叔三婶,跟着我们一起叫爸妈,当时,把父母激动的热泪盈眶。
 
  当年,无论日子多难,父亲也没叫一声苦,他和母亲含辛茹苦,把四个侄子、侄女拉扯长大成人,又陆续给他们成了家。
 
  父亲有几样拿手的活计:编笊篱、绑笤帚、编花筐。每到春天,柳条泛绿时,父亲拿着镰刀,到自家地头河边先择柳条,把割下的柳条,拧掉树皮,长柳条编大的,短的编小的,他编的笊篱,用料均匀,编织周正,不深不浅,捞饭时落不下一粒米。当时,村里不少人家求父亲给编笊篱,每年春天,最少得编一二百把,甚至更多。
 
  父亲绑笤帚在村里也是属一属二的。首先把笤帚迷子的杆劈两半,用温水洇上,待外干后,辞掉内瓤就可以绑笤帚了。腰间系上根粗绳,然后把三股稍细绳,一端拴在腰间粗绳上,另一端系在一根横棍上,拿一绺笤帚迷子,在三股绳上绕个劲,双手转悠迷子,用双脚蹬住横棍,把迷子勒成小沟,随即缠上绳批,一绺一收缩,方法同上,大概七八绺就够一把笤帚了,一节一节勒好,削去把端多余的部分,就是一把适用的笤帚了。父亲绑的笤帚,不断把,不掉苗。
 
  父亲编的白条花筐大小各异,样式精美,筐沿、底编织的花纹堪称一绝,一些左邻右舍讨要后,拿回家当成工艺品,舍不得用,放在明显处,当摆式,供人观赏。
 
  解放后,各家各户都分得了土地,父亲在自家地头上开垦了一亩多荒地种菜,除各种蔬菜外,还种小杂粮,每年都会种上几垄甜高粱给我们解馋。
 
  一次,地邻家的孩子趁父亲不在,偷割了一大捆子,扛到自家地里,准备傍晚拿回家。没想到,父亲顺着脚印找到他,这小子看到父亲撒腿要跑,父亲一把拽住他,和言悦色地说:“孩子,想嚼甜杆跟大爷说,偷东西可不好,要是养成习惯,那可不得了,孩子,你一定要记住啊!把甜杆拿回去,慢慢吃吧!”
 
  那家孩子听了,眼含热泪,连连点头。
 
  父亲的小园子,紧挨河边,由于水源充足,各种蔬菜绿油油,生气勃勃。自己吃不了,就送给左邻右舍。他除了侍弄园子外,还时常下河捕鱼,他把捉到的鲤鱼、鲇鱼、鲫鱼……用鱼串穿起来,把鱼放到水里,另一头拴在岸边的柳枝上,这样即使是晚上拿回家,全家仍然可以吃上新鲜、味美的肥鱼啦!
 
  父亲一生憨厚做人、宽容待人,在村里人缘极好,每提起他,没有说不好的。父亲平凡的几件小事,半个多世纪以来一直镶嵌在我的脑海里,融化在我的血液中。今天,我用笨拙的笔,写下其中的几件小事,就算是对父亲的纪念和哀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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