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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流雪

雪同月光一起碰碎了一地。我轻轻拾起,做成一串风铃,叮咛叮咛咛,轻轻敲叩一个人的名字。

题记

雪自古以来就是文人不可多得的浪漫,像诗人依赖着月亮,我对雪有着特殊的情结。

“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我痴痴地幻想着那样天山共色的雪景,白得纯粹,白得通透,白得缅邈,永不漫漶。

初次会面,是在十二笔下,“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停云霭霭,几经仙人的揉拈,雪就缱绻地下起来了。见过最美的雪,是余光中落墨。“若

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下面平铺着皓影,上面流转

着亮银”

“而你带着笑向我步来”

太婆就是这样穿过月华碎雪向我步来。

太婆总是在熬着中药。坐在小板凳上,眼前是红泥小火炉。扇子轻轻地摇,炉底的火温吞吞地烧。火苗点燃了眼底温柔。山窗初曙,透纸黎光。只一瞬,觉得岁月悠长,山河无恙。

“太婆太婆,你为什么要喝中药?”

“太婆身体不好”

一问一答间偷度了许多时光。太婆的小屋和外界总是有些时差,时间像一辆绿皮火车, 缓缓地开着,我们碎碎念念,我们岁岁年年。

俯身捡起雪的碎片,第一场雪,是和太婆一起看的。

如不期而遇的相逢,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

“太婆太婆!下雪了!”我轻快地跑出门外。

“啊,下雪了。”

我看到,那位老人笑了,眼里满是憧憬。

下雪了。

白花花的雪地,白花花的欢欣。

“太婆太婆,听说一起看过新雪的人会永远永远在一起,我们也会一直在一起的对吧!

“我们会的。”

冬末,太婆的病突然加剧了。小小的她蜷缩在小小的床上。有大人告诉我,太婆已经很老了,可能会死了。年幼的我不知死亡是什么概念,只知太婆要离开了。她不会再笑眯承地从口袋中掏出糖了,她不会再在小火炉边慢慢熬中药了,她不会再说“永远永远”了。

雪在心上结了霜,在冷冽的寒风中,我独自蹲在路边鸣咽。声嘶力竭,泣不成声,却无济于事。

那个晚上,我从太婆家里出来。

“晚安,太婆。”

我看了一眼病榻上的她,合上了门。一眼,万年。

她终究没有熬过冬天,在第一枝新芽吐绿时,她走了。心心会念的春天了,我如期长大,太婆却被永远地留在了隆冬。

轻轻拾起雪的碎片,我似乎,看到了那个冬天雪簌簌地下着,载着忧思,下满了几树梨花。她莅临那个冬天,她笑了,没有山河失色,却满腔温

柔。

“月色和雪色之间”

怀想起那首遥远的诗

“你是第三种绝色”

今晚的月光像那天的雪一样皓白,刺眼,孤寂。

“太婆这么好的人,一定会去天堂的吧。

捡拾雪的碎片,寄往天堂的长书。

眼上的霜已经堆积了好几个年头了,望不穿的秋水,数不尽的思念。

原来真正的离别从来没有古道亭长,马蹄声远。而是拎起雪的碎片,小心翼翼地放在手心,像用一生珍视的奢侈品。转瞬便无声无息地消融,只留下刺骨的冰冷与痛彻心扉。

花非花,雾非雾

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几多时

去似朝云无觅处

我拾起一片碎雪,化作在太婆耳边的呢喃

“晚安太婆

你看

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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