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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斯捷潘诺维奇到处奔忙(4)

“求您挽救他,明白吗!要知道,早在八年前我就认识他了,要知道,说不定,我还曾经是他的朋友。”彼得·斯捷潘诺维奇越说越激动。“唉,我没有必要向您报告我过去的生活,”他挥了一下手,“这一切都微不足道,这一切不过是三个半人而已,加上国外的也凑不满十个,而主要是我寄希望于您的宽厚,寄希望于您的聪明。您会明白的,您会自己处理好这件事的,而不会任意胡来一气,把这看作是疯子的胡思乱想……因为他屡遭不幸,请注意,因为他长时间屡遭不幸,而不是鬼知道的闻所未闻的颠覆国家的阴谋……”

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了。

“唔。我看,他之所以有罪是因为他与那些印有斧头的传单有关,”连布克几乎威严地断定,“不过对不起,如果他只有一个人,他怎么能既在本市,又在各省,甚至还在X省散发传单呢,而且……而且,说到底,最要紧的是这传单他是打哪弄来的呢?”

“我不是跟您说了吗,显然,他们加在一起,总共才五个人,就算十个人吧,我怎么会知道呢?”

“您不知道?”

“我凭什么知道呢?他妈的!”

“但是,您不是早知道沙托夫是同谋者之一吗?”

“哎呀!”彼得·斯捷潘诺维奇挥了一下手,仿佛要躲开提问者明察秋毫、咄咄逼人的问题似的,“好吧,您听着,我就把全部真相告诉您吧:关于传单的事我什么也不知道,也就是说毫无所知,他妈的,您明白什么叫什么也不知道吗……唔,当然,那个少尉,此外还加上什么人,再加上这里的什么什么人……唔,说不定再加上沙托夫,还有什么什么人,充其量也就这些了,一帮下三烂……不过我是来替沙托夫求情的,应该挽救他,因为这首诗是他写的,是他自己的作品,而且在国外也是通过他付印的;这事我知道得很清楚,至于传单,我就一无所知了。”

“既然这诗是他写的,那很可能,传单也是他写的。不过,究竟有什么根据让您怀疑沙托夫先生呢?”

彼得·斯捷潘诺维奇摆出一副彻底失去耐心的样子,从口袋里摸出皮夹子,从里面取出一张字条。

“这就是根据!”他把那张字条甩到桌上叫道。连布克打开一看:原来这字条是半年前写的,由这儿带到国外,字条很短,才两句话:

《革命志士》在这里印不了,我无能为力;请于国外付印。

伊·沙托夫

连布克目不转睛地盯着彼得·斯捷潘诺维奇。瓦尔瓦拉·彼得罗芙娜说得对,他的目光有点像野山羊的目光,有时像极了。

“就是说,是这么回事,”彼得·斯捷潘诺维奇霍地说道,“这说明,半年前,他在这里先把这首诗写好了,但是在这里的什么秘密印刷所他没法印——因此请人带到国外去印……您似乎,清楚了吧?”

“是的,清楚了,您哪,但是他请谁去帮他印呢?就这点还不清楚。”连布克以一种十分狡黠的讽刺说道。

“不就是请基里洛夫吗,这条子就是写到国外给基里洛夫的……难道您不知道?要知道,这太让人遗憾了,说不定您只是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吧,其实关于这首诗您自己早知道了,就这些!要不这诗怎么会出现在您桌上呢?它还真有本事,自己跑来了!既然如此,您为什么还要苦苦地追问我呢?”

他抽风似的掏出手帕擦去了脑门上的汗。

“也许,某些事我是知道的……”连布克避而不答,“但这个基里洛夫又是什么人呢?”

“就是外地来的那位工程师呀,曾经做过斯塔夫罗金的决斗证人,一个狂热者,一个疯子;你们那位少尉也许真的得了酒狂症,哼,可是这人完全是个疯子——完完全全是个疯子,这点我敢保证。安德烈·安东诺维奇,如果政府知道这都是些什么人,恐怕也就不忍对他们下手了。这些人一个个都该送到七俄里的地方去;还在瑞士和开代表大会的时候,我就看到过许多。”

“在那个领导这里运动的地方?”

“可是什么人在领导呢?一共三个半人。要知道,瞧着这些人都让人扫兴。他们又在领导这里的什么运动呢?难道就那几张传单?他们又招募来一些什么人呢,无非是那些得了酒狂症的少尉们,再有两三个大学生!您是个聪明人,我向您提个问题:为什么他们不招募一些重要一点的人物,为什么净是些大学生和二十二岁的少年呢?再说人也不多。大概有一百万条警犬在搜捕,一共又找到了几个呢?七个人。跟您说了吧,真让人扫兴。”

连布克注意地听着,但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寓言是喂不饱夜莺的。”

“不过,对不起,您刚才断定,这条子是寄往国外的;但信上没有写地址;您怎么知道这条子是寄给基里洛夫先生的,而且还是寄往国外的呢?再说……再说,这张条子果真是沙托夫先生写的吗?”

“您可以立刻核对一下沙托夫的笔迹。在您的办公厅里肯定能找到他的什么签名。至于说是写给基里洛夫的,那是基里洛夫当时亲手拿给我看的。”

“那么说,是您亲眼所见……”

“那当然,是我亲眼所见。在国外他们给我看过很多东西。至于这首诗,好像是已故的赫尔岑写给沙托夫的,当时沙托夫还在国外流浪,似乎是作为见面礼留个纪念,是夸奖,也是推荐,唔,见鬼……于是沙托夫就在青年中到处散发。说什么这就是赫尔岑本人对我的评价。”

“哎呀,”连布克终于完全明白过来了,“问题就在这里:传单——这是可以理解的,可这诗用来干吗呢?”

“您怎么就不明白呢。鬼知道我为什么对您泄露这个秘密!我说,您把沙托夫交给我吧,至于所有其他人,甚至包括那个基里洛夫在内,就让鬼把他们抓去吧。这个基里洛夫现在住在菲利波夫公寓,杜门不出,沙托夫也躲在那里。他们不喜欢我,因为我回来了……但是请您答应把沙托夫交给我,以后我会把他们统统托在一只盘子里交给您的。我有我的用处,安德烈·安东诺维奇!这可怜的一小撮,我估计,充其量不过九个人到十个人。现在我在亲自监视他们,自发的,您哪。我们已经知道三个人:沙托夫、基里洛夫和那个少尉。其他人我还只是在用心观察……不过,我并不完全近视。这就跟在X省一样;那里连同传单一起抓住了两个大学生,一个中学生,两名二十岁的贵族子弟,一名教员和一名退伍少校,这人六十岁上下,由于成天喝酒都喝傻了,就这么些人,请相信,就这些,甚至都叫人觉得奇怪,才这么些人。但是必须给我六天时间。我已经仔细算过了;六天,不能更少。如果您想得到什么结果——那就再过六天,不要去动他们,我一定把他们包在一个包袱里送给您;过早惊动他们,只会鸡飞蛋打。但是请您把沙托夫交给我。我来抓沙托夫的问题……不过最好把他秘密地、友好地叫来,哪怕把他叫到这里的书房来也成啊,跟他打开天窗说亮话,考考他……他肯定会趴倒您的脚下,痛哭流涕!这是一个神经质的人,很不幸;他老婆跟斯塔夫罗金有染。只要您对他和气点,他就会把一切都向您和盘托出,但是必须给我六天时间……而最要紧,最要紧的是,不要向尤利娅·米哈伊洛芙娜露出半句口风。要保密。您能保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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