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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斯捷潘诺维奇到处奔忙(5)

“怎么?”连布克瞪大了眼睛,“难道您向尤利娅·米哈伊洛芙娜什么也没有公开吗?”

“向她?上帝保佑,这可万万使不得!唉——唉,安德烈·安东诺维奇!听我说,您哪,我非常珍重她的友谊,而且深深地尊敬她……以及其他等等……但是我决不能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我是决不会跟她闹别扭的,因为跟她闹别扭是危险的,这您也知道。我也许向她透露过只言片语,因为她喜欢这样,但是,如果让我像现在对您这样把人名或者还有其他什么什么的向她和盘托出,唉——呀,先生!要知道,我现在为什么要来找您吗?因为您毕竟是个男子汉,是个严肃的人,有老一辈丰富的从政经验。您见过世面。我想,处理这类事情,每走一步,您都是心里有数的,因为有彼得堡的先例可资借鉴。可是,比如说,倘若你把这两个人的名字告诉她,她非敲锣打鼓到处张扬不可……要知道,她想在这里搞出点政绩来,让彼得堡大吃一惊。不,您哪,她头脑太热,就这样,您哪。”

“是的,她身上是有这么一点赋格曲的味道。”安德烈·安东诺维奇不无得意地喃喃道,与此同时他又感到非常遗憾,这个不学无术之徒居然敢这么随便地议论尤利娅·米哈伊洛芙娜。大概,彼得·斯捷潘诺维奇觉得这样做还不够,必须再加把劲,拍拍他的马屁,从而彻底征服这个“连布卡”。

“正是有点赋格曲的味道,”他附和道,“尽管她是个女人,也许还是个有文学天才的女人,但是——她会把麻雀吓跑的。六小时她也受不了,甭说六天了。唉——唉,安德烈·安东诺维奇,您千万别把六天的期限硬加在女人头上!要知道,您是承认我有某些经验的,就是说在这些事情上我是有经验的,我总还知道点什么吧,您自己也知道我是知道点什么的。我请您给我六天时间不是为了任意胡来,而是为了办事。”

“我听说……”连布克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我听说,您回国后曾向有关方面表示……仿佛悔过自新什么的?”

“得了吧,那时候说什么的没有。”

“当然,我并不想过问……但是我总觉得,您在这里迄今为止好像完全换了一种说法,比如谈论基督教的信仰呀,谈论社会法规呀,谈论政府呀……”

“我说过的事多了去了。我现在也在说这些事,不过不应该像那帮混蛋那样来实行这些想法罢了,问题就在这里。要不然,咬人家肩膀就能解决问题了?您自己也同意我的看法,不过您说为时尚早。”

“我说的不是那意思,说实在的,我同意,但是我说为时尚早。”

“不过您说的每句话都是掂过分量的,嘿嘿!真是小心谨慎啊!”彼得·斯捷潘诺维奇怡然快乐地说道。“我说好朋友,真该跟您交个朋友,因此我才用我惯用的说法说话。不仅跟您一个人,我跟许多人都是这样交上朋友的。也许,我应当把您的性格先摸透才对。”

“您干吗要摸透我的性格呢?”

“我怎么知道我要干吗(他又笑了)。听我说,亲爱的和万分尊敬的安德烈·安东诺维奇,您很狡猾,但是事情还没有发展到这个地步。大概也决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明白吗?也许您已经明白了?我回国后虽然到有关方面作了交代,说真的,我真不懂,为什么抱有一定信念的人不能做有益于自己的真诚信念的事……但是那里还没有人命令我了解您的性格,我也没有从那里接受过任何这一类命令。您自己不妨仔细想想:我本来可以不向您头一个公开那两个人的名字的,而是直接到那里也就是我最先在那时做过交代的地方去;如果我想捞到一笔钱或者得到什么好处的话,当然,我这样做失算了,因为他们要表扬的现在是您,而不是我。我仅仅为了挽救沙托夫,”彼得·斯捷潘诺维奇又高尚地加了一句,“就为了他一个人,看在我俩过去的交情分上……嗯,至于将来,您也许会拿起笔来,给那里打报告,如果您愿意的话,不妨替我美言几句……我是不会反对的,嘿嘿!不过Adieu,我坐得太久了,也不应该说这么多废话!”他又不无愉快地加了一句,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相反,我感到很高兴,因为事情总算有了眉目。”冯·连布克也站了起来,态度也很客气,显然是受了最后那句话的影响。“我满怀感激地接受您的效劳,请放心,我将竭尽所能把您的忠诚报告上峰……”

“六天,主要是六天期限,在这六天之内请您不要动他们,我要的就是这个。”

“好,依您。”

“当然,我并不想捆住您的手脚,我也不敢。您不可能不监视他们的行动;不过不要过早惊动他们的巢穴,把他们吓跑了,这,我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您的智慧和经验上了。您想必豢养了相当多的鹰犬以及各种各样的密探吧,嘿嘿!”彼得·斯捷潘诺维奇又快乐而浮躁地(像一个年轻人常有的那样)贸然说道。

“不完全是这样。”连布克愉快地回避道。“这是年轻人的偏见,总以为养了很多很多……但是我想顺便问一句:既然这个基里洛夫做过斯塔夫罗金的决斗证人,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斯塔夫罗金……”

“斯塔夫罗金又怎么啦?”

“既然他俩这么要好?”

“哎,不不不!这就是您的疏忽了,虽然您很狡猾。您甚至使我感到奇怪。我还以为您对他不会一无所知呢……唔,斯塔夫罗金嘛——这是完全相反的,就是说完完全全……Avis au lecteur。”

“是吗!这可能吗?”连布克不信任地说道。“尤利娅·米哈伊洛芙娜告诉我,根据她从彼得堡得到的情报,他这人可是带着某种训令来的……”

“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我一无所知。Adieu.Avis au lecteur!”彼得·斯捷潘诺维奇突然采取了分明回避的态度。

他快步向房门走去。

“请稍等,彼得·斯捷潘诺维奇,请稍等,”连布克叫道,“还有件不起眼的小事,不会耽搁您很长时间的。”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只信封。

“您瞧,这是一份同样的玩意儿,我要以此向您证明,我对您是高度信任的。给,您哪,足下有何高见!”

信封里装着一封信——这信很怪,是匿名信,信是写给连布克的,他昨天才收到。彼得·斯捷潘诺维奇极其懊恼地读到了下面的内容:

大人:

因为根据官衔,我应该这么称呼您。我写此信,旨在禀告:有人企图谋害几位将军和祸国殃民;因为其结果必然如此。多年来我本人不断地散发传单。那些不信上帝的人也一样。正在酝酿着一场暴动,而传单已有数千份之多,如果当局不及早予以没收,每一份传单就会有上百人争相阅读,因为他们答应给予很多好处,以示奖励,而普通老百姓都很蠢,况且还有伏特加。老百姓对两边的人都骂,认为他们全是罪魁祸首,但是对双方又都害怕,我已悔罪,这事我没有参加,因为我的情况就是这样。如果您愿意有人为了拯救祖国,也为了拯救教会和圣像向当局告密,那只有我一个人办得到。但是有一个条件,第三厅必须立即电告赦我无罪,所有的人中就我一个人获得赦免,至于其他人,则让他们自作自受好了。请于每晚七时在看门人的小窗上点上一支蜡烛,作为信号。我看到信号后就会相信我已获赦,我就会跑来亲吻那来自京城的仁慈的手,但是有一个条件,必须发给我津贴,要不,我何以为生?您不会后悔的,因为您将得到一枚星形勋章。必须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不然的话,他们会要我的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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