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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说书人

  小时候的夏夜,印象最深的是听说书,随着说书人的故事展开,被那曲折传奇的情节所吸引,烦热一事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那个时候,别说是空调,就是电扇都很少有,唯一纳凉的工具就是芭蕉扇。每到夜晚,在村后的小河里洗完澡,就拿着草席或用麦秸编织成的草苫子,来到打麦场坐在上面纳凉,夜里的自然风从河面上吹来,感觉也是凉飕飕的,比现在的空调、电扇舒服多了。农闲的时候,生产队出面请来说书的艺人,说上十天半个月的,是最好的文化娱乐项目了,比现在看文艺晚会还过瘾。
 
  说书是一种非常古老的传统曲艺,在我的老家主要有三种形式:一是唱大鼓。乐器是一面扁圆形的小鼓,放在颤悠悠的朱架子上,手持两块用黄铜制成的半月形“鸳鸯板”。大鼓书目一般以金戈铁马、征战打仗为主,如《隋唐演义》、《薛礼征东》、《罗通扫北》等。随着大鼓的铿锵之声,配上“鸳鸯板”的清脆的节拍,说书人唱到:“俺这边敲响了牛皮大鼓,掂响了漂洋过海的犁铧铁,请各位在一旁蹲蹲坐坐,别嫌俺破喉咙哑嗓,俺这边告禀唱将下去了……”二是唱琴书。我们这里叫“瞎腔”,因为是由盲人行乞谋生演变而来的一种民间曲艺。乐器是一把扬琴,还有一块梆子,悬挂在木架上的两块木板中间,用麻绳串起来绑在盲人的右脚上,盲人手一边拉扬琴,一边用脚踩着点,梆子就会有节奏地敲打木架子的木板,发出节拍声,盲人便随着梆子的节奏声唱下去。琴书书目大多以才子佳人、公子小姐姻缘戏为主,如《王二姐思夫》、《王天宝下苏州》、《李双喜借年》等。三是说评书。他们的行头简单,一把纸扇,或者是一块醒木,犹如县官的惊堂木一般,主要是在说书的间隙敲打一下,以提醒人们的注意。评书的书目以行侠仗义、清官断案为主,如《三侠五义》、《包龙图》、《施公案》等。
 
  说书人方寸之地就是一个舞台,一人兼扮男女老少、生末净旦丑,除嘴皮子利索外,说学逗唱样样都的精通,特别是口技功夫十分了得,马蹄声、驴叫声、婴儿啼哭声等等,学什么像什么。喜怒哀乐,阴晴圆缺,令人“耳”不暇接,捧腹大笑。在农村说书还得能抓住人,如果说唱的情节不紧凑,松松散散的,没有吸引力,听书的人起身就走,场上还有两三个人在那里听,说书人是很尴尬的。说书人一上来是不入正题,先说一个小段子,短小精悍,有的是以插科打诨吸引人,幽默诙谐;有的是以故事曲折赢人,悬念迭生。等听书的人聚拢的黑压压一片时,这才正式开篇。
 
  说书人浑身是戏,真是鼓声一响千军万马,钢板一掂春夏秋冬,嘴皮子一动上下五千年。时而悲痛,时而兴奋,时而愤怒。有时是义愤填膺,怒不可遏;有时声音嘶哑,如泣如诉,声泪俱下。听众也随着说书人的表情而如痴如醉。说书人喜欢卖关子,等到悬念出现的关键时候,他突然打住,说上一句:“让俺歇歇喘喘弄袋烟。”也算是场间休息。说到最后要起场时,听众还意犹未尽,不愿离去,就再说上一个小段子。那时候一晚上书,给一小布袋粮食,算是演出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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