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托战争
时间:2021-09-11 作者:薇妮斯蒂·马丁 点击:次
人们发财之后,两种供给就吃紧了,一是房地产市场,一是曼哈顿私立学校。在纽约上东区变异的生态中,无法把孩子送进贵族学校,就跟被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逮到一样恐怖。
我原本以为,因为我和先生确定以后一定会把儿子送进公立学校,所以不需要提前在托儿所卡位。但没想到在上东区,抢托儿所是你死我活的战争,不管是普通的还是顶级的,通通一样。
我在音乐班上认识的几位妈妈,还有带大了四个孩子的我家嫂嫂,都是上东区人,她们帮我恶补了上东区教育的知识。她们说,某几家托儿所的所长认识再往上的学校(幼儿园到八年级的八年制学校,或是到十二年级的十二年制学校)校长。那些校长之间关系很好,有办法把学生送进“好大学”——今日的世界进入超级竞争状态,不只是常春藤名校才称得上好学校。此外,很多托儿所和再往上的学校,都有很方便的“兄弟姐妹条款”——只要你有一个孩子进了某所学校,你其他的孩子几乎都可以进。如果搞定了,以后你只需要申请一次十二年制学校。托儿所远比你以为的重要,托儿所的所长更是势力非常强大的人士。没错,我和先生确定儿子以后念旁边的公立学校就好,但万一呢?
环环相扣是一种令人焦虑的育儿方式,让你永远不能松懈,永远不能休息。其他妈妈听到我把儿子送到教学水平一般的“金宝贝”学音乐,纷纷摇头。她们让我忍不住想起珍妮·古道尔笔下的母猩猩菲洛。菲洛是很有野心的一家之长,她用精明的手段,巧妙地与其他黑猩猩结盟,从而把自己的后代菲菲、菲甘、菲本,推上坦桑尼亚贡贝黑猩猩的最高阶层,成为统治阶级。菲洛让自己的家族建立起前所未有的王朝,支配着不同世代的黑猩猩。至于在上东区生活的女人,只不过想勉强跟上大家,就也得有菲洛等级的毅力、聪明才智、深谋远虑以及手段。糟糕的生日
上东区的妈妈有能力抚养自己的每一个孩子,为孩子提供食物、关爱,以及顶级法国童装,就连受孕日她们都做过计算。在温暖、懒洋洋的夏天生孩子,应该不错吧?暑假是父亲比较好请产假的时候,而且每年孩子过生日,都可以在戶外办派对,听起来很棒,对吧?你错了!生日在夏天一点都不好,尤其是男孩就更糟。人们的逻辑是这样的,小男孩比较活泼好动,而且发展动作技能的时间比女孩晚,因此最好“大一点”再入学。美国的南方人喜欢让男孩晚上学,这样孩子入学的时候体型就会胜过别人,比较容易被选进校运动队。纽约人喜欢让孩子晚上学,则是为了让孩子的智力和认知发展胜过同学。
理论上,学校每个年级招生时,只收8月以前出生的孩子。我儿子是7月生的,虽然在期限之内,却差一点转年才能入学。也就是说,我不只开始申请托儿所的时间太晚,还在错误的月份生下性别错误的孩子。我向一个刚认识的妈妈请教托儿所的事,她惊呼:“天啊,你不但还没申请,还将儿子生在糟糕的月份!”另一位妈妈在儿童游乐场当着我儿子的面,也说了同样的话。儿子大哭:“妈咪,我的生日为什么这么糟糕?”我安慰他:“亲爱的,没这回事。”但这是句谎话。
依据所有妈妈的说法,我得现在、立刻、马上打电话给托儿所,我打了。电话那头的女人,让电话发出很大的“锵”声后,再度接起电话:“抱歉让你久等。”但她听上去一点都不抱歉,“不能申请了。”她连再见都没说,就挂断电话。
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用最镇定的方式放下电话,心想干脆不要念好了,干吗搞得紧张兮兮,弄得自己像神经病?谁在乎小孩上哪个托儿所,儿子上不上有什么关系?可是上东区不是西非,不是亚马孙平原,也不是密歇根的大急流城。不行,儿子的未来可能受影响,不能就这样放弃。
我就此误入歧途。在恐惧的胁迫下,从原本的旁观者变成体制的拥护者。我跟上东区的妈妈一样,跟全世界的妈妈一样,每天都在焦虑自己是不是做得不够好、不够多,生怕对孩子的未来造成影响。一点都不好玩的“试玩”
嫂嫂很乐意帮忙。我嫂嫂的四个孩子,就在她家旁边那家托儿所上的。那里相当欢迎大家来就读,但等到我和先生要申请的时候,纽约刚好处于热钱乱窜的时期,再加上那家托儿所的升学纪录很好,已经变成曼哈顿炙手可热的学校。
儿子进托儿所之前,得先通过书面申请、双亲面试,以及先在学校“试玩”。虽然我很晚才开始申请,但在英嘉和嫂嫂打电话请朋友帮忙之后,我还是拿到了申请表。我花了几天时间在上东区东奔西跑、搜集简章,然后开始填写申请表,向托儿所说明我家宝宝的特长、优缺点,以及他是哪一种类型的学习者。我实在很想写:“鬼才知道,他才两岁!”当然,不能那样写,我只能不断用头敲墙壁,希望想出还算得体的答案。填完申请表后,接下来是“试玩”。我永远忘不了某次的“试玩”。那次现场放了一个吸引所有孩子目光的玩具——上面有旋钮、灯光和按键的颜色鲜艳的游戏烤箱。一旁还有几个没那么起眼的玩具。这是托儿所的招生人员设计的“大风吹”游戏。他们想看看,一群累坏了的宝宝在面对以他们的年纪还不能处理的考验时,会有什么反应。换句话说,在没有奖励的情况下,他们能否在特定的情境中坚持排队、延迟享乐、压抑自己受挫的情绪。
儿子等啊等,都轮不到他玩,眼看就要哭起来。其他的孩子互相推挤,也推了儿子,现场的“试玩”一团混乱。儿子哭了出来,我气坏了,受不了这种试验,站起来安抚他。(托儿所永远不会告诉你,家长该坐在哪里,也不会告诉你,在这种愚蠢的“试玩”活动时,你应该做些什么,因为你一头雾水时的表现,也是他们的“评估”项目。)当时我真希望,好吧,我现在也希望,可以把那些所长关进十八层地狱。凡是无缘无故给两岁孩子施加压力,折磨满怀希望、紧张又脆弱的母亲的所长,应该通通被关在这一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