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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了二十年的新婚礼物(2)

 
  眼见父亲名气越来越大,我曾给父亲出主意:“爸,您和谢伯伯弹的棉花比别人好,为什么不涨价?”
 
  父亲说:“手艺人不能一心只为赚钱,还要考虑自己的名声。在乡亲们那里有口碑,就是少挣点钱,人也活得舒坦。”
 
  随着物价上涨,父亲和谢伯伯每天弹三床棉被挣到的钱,渐渐不够支撑家庭开支。父亲脸皮薄,很难开口与乡亲们商议涨价。
 
  千禧年后,市面上出现很多弹花机,父亲的生意大不如前。母亲让他扔掉弹弓去建筑工地做小工,那样挣得多。父亲想坚守手艺,无奈大势已去。迫于生计,父亲改了行。
 
  四
 
  七八年前,姐姐准备出嫁。父亲兴高采烈地拿出封存已久的家什,给弹弓装上新的牛筋弦,给磨盘涂上蜡油,要弹几床新棉被。
 
  姐姐十二三岁时就特臭美地跟父亲说:“爸,我结婚的时候也要你给我弹新棉睡(棉被),还要用红线绣上‘喜’字和我的名字。”
 
  父亲神气地说:“那当然,我要给你们姐弟俩一人弹几床棉睡,等你们结婚时用。”
 
  那几天,我给父亲打下手,他边干活边跟我唠叨:“弹棉花必须会听弓弦的声音,清脆透彻说明棉花弹好了,听见‘嗡嗡嗡’的沉闷声,说明棉花还未弹开。网线不能拉得太密,否则容易缠在一起,太稀棉絮容易露出来。磨盘擀压必须使劲,这样棉被才会平整均匀……”
 
  父亲一口气给姐姐弹了八床棉被当嫁妆,并用红线绣上“喜”字和两位新人姓名的尾字。完工之后,父亲继续弹了两床新棉被,收进柜子里。
 
  从那以后,父亲再没弹过棉被,那些弹棉花的家什也已破损残缺:网格竹篾消失不见,弹弓被折成三段,虫蛀了弹锤,磨盘则布满坑洞和泥垢。
 
  家什不再能用,父亲异常珍惜那两床新棉被,不让任何人用。有时父亲会默默把它们抱出来,铺在床上,用手摩挲着,甚至蹲下来闻闻棉被的味道,很久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放回柜中。
 
  去年我回家过年,母亲抱出一床新棉被给我盖,父亲嗔怪道:“不是还有旧的吗?”
 
  母亲说:“儿子难得回家,应该盖新棉睡。”母亲不理会父亲,把新棉被装进被套。父亲叹了口气,悻悻地离开卧室。
 
  离家前,我忍不住问:“爸,您干吗舍不得给我盖新棉睡?”
 
  “兒子,你结婚时爸爸不能给你弹棉睡了,我想着把这两床新棉睡留着你结婚用。”
 
  顿了顿,父亲又说:“爸爸是不是不中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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