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之恋（第三十九章）

 

 

　　早饭过后，帕丽扎提把一张请假条悄悄地递给了阿瓦罕。阿瓦罕看完了这张请假条，便用关心的目光望着她说：

 

　　“疼得很厉害吗？”

 

　　“嗯！”

 

　　帕丽扎提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啊？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阿瓦罕感觉有些奇怪。

 

　　“我也不知道！”

 

　　帕丽扎提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你就好好休息一天吧！”

 

　　阿瓦罕只好批准了她的请假要求。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情了？”

 

　　看到阿瓦罕和帕丽扎提嘀嘀咕咕地，吐尔逊不由得走过来问了一声。

 

　　“别问了！没有你什么事情！咱们赶紧去上班吧！”

 

　　说着，阿瓦罕就拉着吐尔逊一起走出了家门。

 

　　见此情景，帕丽扎提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忙碌起来了。

 

　　她昨天晚上已经盘算好了。自从李继先经常前往一个施工工地开展工作，她就有心去这个施工工地探望李继先了。因此，她早就打听好了这个施工工地的具体位置。这个施工工地就在求爱树附近。求爱树就是吐尔逊向阿瓦罕求爱的那棵树。在她很小的时候，阿瓦罕就和她讲过曾经发生在那棵树下的事情了，并且向她详细描述了那棵树的具体位置。从那时开始，她就把那棵树称为求爱树。求爱树在蘑菇林中。从场部到蘑菇林有五公里路程，从蘑菇林到达求爱树又有五公里路程。两者加起来，她今天的往返路程共有二十公里。由于通往蘑菇林的道路不像通往雪莲峰的道路那样崎岖，所以她可以先骑马到达蘑菇林边，再牵着马步行进入蘑菇林中。这样一来，她就可以节省用在往返路程上的时间了。她计划在午休前从场部赶到这个施工工地，下班前再从这个施工工地赶回场部。因为她听说这个施工工地的生活十分艰苦，准备在出发前花时间做一些烤包子给李继先带去，再加上还要在那里花时间和李继先好好谈一下，所以即使节省了用在往返路程上的时间，实现这个计划的时间也是非常紧张的。

 

　　最近，场里开始按照原来的工资标准给吐尔逊和阿瓦罕发工资了，以前被扣发的工资也全部补发回来了。因此，帕丽扎提的家庭生活条件一下子好了起来。她买了许多紫红色的纯羊毛粗毛线，利用业余时间用加密织法织好了两件厚毛衣。一件厚毛衣是立领套头男式毛衣，另一件厚毛衣是翻领开襟女式毛衣。前者是送给李继先穿的，后者是留给自己穿的。她听说蘑菇林里气温较低，本来是想在他重返蘑菇林时把这件为他织好的毛衣送给他。由于他的不辞而别使这个愿望落空，所以她准备把这件毛衣和烤包子一起给他送去。这件毛衣已经被她装进一只女式手提包里了。但是她还没有来得及把烤包子做出来。因此，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做烤包子。

 

　　帕丽扎提走进厨房，从存放牛肉的腌肉缸里抓出了一大块新鲜牛肉，清洗干净之后就放在案板上细细地剁了起来，很快就剁成了一堆牛肉馅。然后，她又从一只菜筐里抓出了一些新鲜洋葱，清洗干净之后就放在案板上细细地剁了起来，很快就剁成了一堆洋葱馅。然后，她把牛肉馅和洋葱馅放在一只菜盆里加上调料细细地搅动起来，很快就搅出了一盆牛肉洋葱馅。然后，她又从一只面袋里舀出了一些面粉，放在一只面盆里加上水细细地和起面来，很快就和好了一团面。然后，她就开始包包子了。她计划做四十个烤包子，中午自己和李继先一起吃。包完包子之后，她就把包好的包子放进一个嵌入炉灶的烤箱。炉火是她做早饭留下的炉火。她在做完早饭之后又加了几块煤，现在已经熊熊燃烧起来了。趁着包子尚未烤好的时候，她就刷干净了炉灶上的一口锅，在这口锅里放进牛奶、茶叶和盐做奶茶，很快就做好了一小锅奶茶。然后，她就把奶茶盛入一只保温瓶。这时候，包子已经烤好了。她拿出一只小饭袋，把四十个烤包子装在里面。然后，她就用一块大餐布把这只小饭袋裹好，再装进一只大饭袋。然后，她拿出一只餐具袋，把吃饭用的餐具洗干净装在里面。然后，她所有需要带的东西放在一起。这些东西是一只女式手提包、一只保温瓶、一只大饭袋和一只餐具袋。然后，她就急匆匆地走出家门。很快，她就骑着柯孜巴克跑回来了。然后，她就把这些东西挂在柯孜巴克身上，骑着柯孜巴克出发了。

 

　　帕丽扎提见到李继先的时候，李继先和工人们刚刚下工回来。他正在十座工棚外的一条小溪边，和大家一起说说笑笑洗手洗脸准备吃午饭。由于这片人群中只有李继先一个人穿着一身绿军装，再加上他长得高高大大说话响响亮亮的，所以帕丽扎提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这十座工棚的所在地距离求爱树大约两百多米。她把柯孜巴克拴在求爱树下，从柯孜巴克身上取下一只女式手提包，提着这只女式手提包向这片人群走了过去。

 

　　帕丽扎提在巩乃斯林场是一个引人注目的人物。因为她是一个在乌鲁木齐长大的维吾尔族姑娘，而不是一个在巩乃斯林场长大的维吾尔族姑娘，具有一种与其他维吾尔族姑娘迥然有异的文化气质，再加上她那举世罕见的天生丽质，所以无论她走到哪里都会显得十分抢眼。最近她就更加引人注目了。因为她已经从马厩调到军代表专家组工作了，军代表专家组是军代表办公室的直属机构，所以无论她走到哪里人们都会把她与军代表联系在一起。

 

　　“李代表，场部有人找你来了！”

 

　　这片人群中突然有人向李继先喊了一声。

 

　　听到喊声，李继先抬头一看，只见帕丽扎提已经停下了脚步，站在距离这片人群十多米的地方注视着自己。

 

　　见此情景，他连忙走到帕丽扎提面前问了一句：

 

　　“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工作日吗？”

 

　　听到这话，帕丽扎提不好意思地答了一句。

 

　　“我是请病假来的。”

 

　　“请病假？你得什么病了？”

 

　　李继先立刻关心地问了一句。

 

　　“被你气病了！不过，一看见你就好了！”

 

　　帕丽扎提立刻抱怨地答了一句。

 

　　“其实我也一直想到这里来看看你。如果不是取消了公休日，我早就来了！”

 

　　说完这句话，她又补充了一句话。

 

　　“既然如此，我表示热烈欢迎！”

 

　　李继先脸上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说吧！你想看什么？我带你看去。”

 

　　“我想先看看你吃什么？”

 

　　帕丽扎提提出了第一个要求。

 

　　于是，李继先就带着她来到了吃饭的地方。

 

　　吃饭的地方就是做饭的地方。两口大锅摆在两个用石头垒起的灶台上，灶台周围散放着一圈大大小小的石头，这些石头就是吃饭用的座椅。

 

　　这时，饭已经做好了。主食是一大锅蒸馒头，辅食是一大锅炒洋白菜。

 

　　“你觉得这里的饭好吃吗？”

 

　　帕丽扎提用怀疑的口气问李继先。

 

　　“好吃！当然好吃！只要干活把肚子干饿了，什么东西都好吃！”

 

　　李继先立刻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回答。

 

　　“你觉得好吃就行！”

 

　　帕丽扎提点了点头。

 

　　“不过，我今天想给你换一个口味，还想让你陪我一起吃顿饭。不知道行不行？”

 

　　紧接着，她就向李继先提出了第二个要求。

 

　　“行！怎么不行呢？”

 

　　李继先立刻表示同意。

 

　　随后，帕丽扎提提出了第三个要求：

 

　　“我想看看你住在哪里？”

 

　　于是，李继先就带着她走进了一座工棚。

 

　　这座工棚是一个用树枝搭成的人字形工棚，里面有一排十个铺位的地铺。帕丽扎提一眼就看到了李继先的铺位，这个铺位是唯一一个用军用被褥铺成的铺位。她立刻坐在这个铺位上试了试，感觉铺在铺位下的草垫子不平整，就掀开草垫子清理了一下被压在下面的各种异物。

 

　　“我早就听说这里的生活条件很艰苦，亲眼一看果真如此。”

 

　　帕丽扎提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话。

 

　　“其实我在这里一点儿都没有生活艰苦的感觉！”

 

　　李继先笑着对她说。

 

　　“也许我这个人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吃甜的东西吃得太多了，已经吃不出甜味来了。吃苦的东西反倒可以吃出甜味来了！”

 

　　“得了吧！你别和我开玩笑了！甜就是甜，苦就是苦。再怎么吃也不能把这两种东西吃出一个味儿来！”

 

　　帕丽扎提立刻表示不同意他的这种说法。

 

　　“你说得很对！也符合大多数人对甜与苦的认识。但是，你忽视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李继先开始向她解释自己的说法了。

 

　　“如果把吃苦当作吃苦精神的发扬光大，就可以从苦中吃出甜来。因为，人类是从动物进化而来的。用现代人的生活标准来看，人类祖先的生活条件十分艰苦，他们也像其他动物一样什么东西都没有。但是，人类是怎么有了这些东西的呢？人类的生活条件是怎么一步一步好起来的呢？如果没有人类祖先的吃苦精神，人类能拥有现在的生活条件吗？因此，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人类祖先的吃苦基因。这种吃苦基因就是吃苦精神的来源。吃苦精神就是人类祖先留给人类的精神财富。这种精神财富就是推动人类不断前进的动力。人类的生活条件越好，就越是应该发扬光大吃苦精神。”

 

　　听到这里，帕丽扎提用钦佩的目光望着他说：

 

　　“我算服你了！无论说什么事情，你总是能够说出一番别人想不到的道理来。可是你说的这些道理，全世界也许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听得懂。”

 

　　说到这里，帕丽扎提从女式手提包拿出一件毛衣。

 

　　“你穿上试一试，看看合适不合适？我是按照你的身材织的，估计差不多。”

 

　　于是，她提出了自己的第四个要求。

 

　　李继先接过这件毛衣穿在身上感觉了一下，然后笑着对她说：

 

　　“这件毛衣来得正是时候。这里早晚温差比场部大。早晚干活不穿大衣有点儿冷，穿上大衣有点儿笨。穿上它不冷不笨正合适。”

 

　　听到这话，帕丽扎提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的吃苦精神这个时候跑到哪里去了？”

 

　　她边笑边说。

 

　　“跑到我身上去了呀！你知道吗？为了赶着给你织这件毛衣，我把手都织疼了！”

 

　　“现在还疼吗？我给你揉一揉！”

 

　　李继先一边说着，一边抓起她的两只手轻轻揉着。

 

　　“得了吧！你别装样子了！我早就不疼了！”

 

　　帕丽扎提一边说着，一边甩开了他的手。

 

　　“你还有什么想看的地方吗？”

 

　　李继先问帕丽扎提。

 

　　“没有了！”

 

　　帕丽扎提立刻回答。

 

　　“好吧！既然你没有想看的地方了，我就带你看一个我最想让你看的地方。”

 

　　说着，李继先就带着她走出这座工棚，来到附近的一条小溪边，指着穿越蘑菇林的一条人工道路说：

 

　　“这条人工道路就是我们在这里的施工成果。按照施工计划，我们还有十天工期才能修完这条人工道路。但是，我计划提前三天完工。用挤出来的三天时候，让工人们回家休息一下。因为现在场里已经取消了公休日，所以我只能用这种方法为工人们提供休息时间。其实，我这次在回场部的路上就想好了这个主意。我当时的计划是，只要可以找到一个能在场部帮我处理一下施工工作的人，我就立刻返回这里带领工人们加紧施工。由于我在学骑马的时候还没有找到这样的人，返回这里的时间不确定，所以我没有把这个计划告诉你。”

 

　　听到这里，帕丽扎提面无表情地对他说：

 

　　“我相信，这个原因是你不辞而别的一个原因。但是我认为，这个原因不是你不辞而别的唯一原因。我现在不想和你谈这件事情。我准备吃完饭和你谈这件事情。”

 

　　说罢，她就带着李继先来到求爱树下，从柯孜巴克身上取下带来的其他东西。她先从一只大饭袋中取出一块裹着一只小饭袋的大餐布，把这块大餐布在地上铺好，又从一只餐具袋中取出各种餐具摆在这块大餐布上，再从一只小饭袋里取出四十个烤包子摆在两个餐盘上，用一只保温瓶给两只餐杯倒满奶茶，然后就和李继先一起坐在这块大餐布上吃了起来。她只吃了不到十个烤包子，剩下的烤包子都被李继先风卷残云似地吃光了。

 

　　“好吃吗？”

 

　　她问李继先。

 

　　“好吃！”

 

　　李继先连连点头。

 

　　“吃饱了吗？”

 

　　她又问李继先。

 

　　“吃饱了！”

 

　　李继先又连连点头。

 

　　“好吧！现在我要和你好好谈一下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一次用一只保温瓶给两只餐杯倒满奶茶。

 

　　“我要先和你说说咱们身旁的这棵树。这棵树叫做求爱树。二十二年前，吐尔逊就是在这颗树下向阿瓦罕求爱的。他在求爱之后在树上刻下了一幅心形图案以示纪念。我今天来到这里有两个目的。一个目的是来看你，一个目的是来看求爱树。你和求爱树对于我来说都非常重要。你不要以为只有你李继先是说到做到的人！我帕丽扎提同样是说到做到的人！有求爱树为我作证！凡是与求爱树有关的人都是说到做到的人！都是对爱情坚贞不渝至死方休的人！我已经对你说过我爱你这句话，不管你对不对我说同样的话，我都绝对不会在你面前收回这句话。你说到此为止，对于我来说还不是到此为止的时候。我必须在到此为止之前，把我想为你做的两件事情做完了。第一件事情就是我说过要为你做烤包子吃。但是我一直没有为你做烤包子吃。第二件事情就是我已经为你织好了一件毛衣。但是我还没有把这件毛衣亲手交给你。现在，我把这两件事情都做完了。因此，我也可以到此为止了！”

 

　　说到这里，她端起一杯奶茶递给李继先，又自己端起一杯奶茶喝了几口，然后又接着说了起来。

 

　　“不过，在到此为止的时候，我不希望你骗我。你可以不说你爱我，但是你可以说你不爱我。你说吧！我不怕你说出这句话。只要你说出这句话，我绝对不会再来纠缠你。尽管我依然爱你，但是我会把对你的爱埋藏在心里。咱们之间发生过的所有事情，我也不会对任何人提起。你说吧！你不要怕我大哭大闹。我不会大哭大闹的！我的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我的心变成了一片沙漠把我的眼泪都吸进去了！昨天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一天！我挺过了这一天就没有什么挺不过去东西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今天是以一个普通朋友的身份来看你的。我以后也会以这种身份与你交往。”

 

　　说到这里，帕丽扎提的眼圈红了，声音也哽咽起来了。

 

　　她低下头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李继先说：

 

　　“我想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现在轮到你说了！”

 

　　没想到，李继先却开口说出了这么一段话：

 

　　“我想对你说的话非常多。这些话不是用一句我爱不爱你的话就可以说清楚的。现在午休时间很快就要结束了！午休时间结束后我就要带领工人们一起去施工了。我想对你说的话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肯定是说不完的。你给我一周时间。一周之后我就会完成施工回到场部。在我回到场部的当天，我想在晚饭过后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把我想对你说的话全都说出来。你看这样好不好？”

 

　　听到这里，帕丽扎提想了一下，然后对他说：

 

　　“好吧！”

 

　　“谢谢你对我的理解！”

 

　　李继先立刻高兴地对她说了一句话。

 

　　说完这句话后，李继先又接着问她了一句话：

 

　　“你知道不知道，晚饭过后场部的什么地方是一个没人的地方？”

 

　　“五彩崖！”

 

　　帕丽扎提立刻回答。

 

　　“为什么？”

 

　　李继先立刻问她。

 

　　“因为晚饭过后那里气温很低，所以不会再有人去那里玩了。”

 

　　帕丽扎提立刻回答。

 

　　“好吧！一周之后，在我回到场部的当天，咱们晚饭过后在五彩崖见！”

 

　　李继先立刻与她确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二零二一年三月二十六日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