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谎言(2)

 

　　9点58分，王峰正在做最后的准备。尽管气温只有12℃，他却脱下了羽绒服，换上一身单衣。他说：“这样会更接近黄舸生前消瘦的感觉。”

 

　　10点40分，黄小勇带着老母亲来到这里。他轻手轻脚地将母亲扶下车，扶上轮椅。

 

　　奶奶被家人搀扶着进入大厅。在等待孙子的时间里，尽管看不见，她却不时往入口方向张望。

 

　　王峰坐上轮椅，黄小勇推着他，一步步缓缓地走向奶奶。

 

　　大厅里，不少人屏住了呼吸，却努力神色如常。

 

　　老母亲的目光里凝聚着整整7年的渴望，这让黄小勇鼻子发酸。

 

　　“我好久没看见你了……”一双苍老的手缓缓地触摸着年轻人的双肩、手臂。

 

　　让王峰觉得“惊险”的一幕还是发生了。奶奶用手轻轻触摸王峰，然后问了一句：“你是不是长高了？”

 

　　“我心里一阵紧张，想着奶奶是不是发现了，也不知道该怎么答，只能点点头。”在谎称上洗手间的间隙，王峰接受媒体采访时说。

 

　　“黄舸现在能拄拐杖走路了，你看。”黄小勇一边说，一边示意。王峰在黄小勇的搀扶下，拿起双拐，颤颤巍巍地在奶奶面前走了几步。

 

　　王峰的手指，一直保持着肌无力的弯曲状态。奶奶偶尔离开时，他就赶紧活动活动身体。

 

　　黄小勇提议看一看养老院的环境。奶奶立刻起身，尽管看不见路，却主动握着“孙儿”轮椅的把手，在众人的引导下，慢慢推着轮椅，带“黄舸”到处走走。

 

　　到了午饭时间，王峰怕露馅，不敢动手吃饭。在黄小勇的提示下，王峰才拿起勺子缓慢地喝着汤。“多吃菜啊”“吃饱了没有”……奶奶坐在王峰身边，不时地询问。

 

　　“奶奶‘看’到我时有一种由衷的开心，她很想抓住我的手，但动作又很轻，那种爱护我感受得到。”王峰事后回忆。

 

　　家人告诉奶奶，饭后“黄舸”就要坐飞机去美国治疗了。奶奶握着王峰的手反复唠叨：“你去美国那么久，治好了早点回来。还记得吗，奶奶家住在六楼，要回来看我……”

 

　　见面结束，一直紧张着的王峰轻松了。“看到奶奶那么开心，我觉得好值得。”王峰说，“遗憾的是没有太多机会在奶奶手心写字，其实我很想在她手心写个‘奶奶’，叫她一声。如果可以，我真的愿意继续当黄舸的替身，常来看望奶奶，只要她开心。”

 

　　然而，一直坚强的黄小勇，却含泪拒绝了王峰。“不知情的奶奶越开心，知情的我心情其实越沉重。或许，从今天之后，黄舸去美国治疗就是最好的安排，我们也不希望‘绑架’志愿者太久，这样已经很圆满了。”黄小勇说。

 

　　“虽然只当了几个小时的黄舸，但我身上会一直留着他的影子。”王峰说，他查看了那么多黄舸的资料，自己已经“入了戏”。“他坚强、善良、乐观，遭遇不幸却始终感恩自己所得，尽可能回报身边的人，这会让我一生受用、铭记。”

 

　　时光回到10年前，一个动人的巧合在上演——

 

　　2006年，脑部患肿瘤的长春盲童小欣月，唯一的愿望是去天安门看升旗。为了帮她圆梦，长春市2000多位市民为她编织了一个美丽的谎言，在长春公共关系学校，为小欣月模拟了一场“北京天安门升旗仪式”。

 

　　那一年8月，黄舸和父亲专程赶到长春，见到了小欣月。

 

　　“黄舸当时看到小欣月的新闻，特别感动。”黄小勇说，“如果儿子知道，10年后，这么多人也为他、为奶奶编织了一个美丽的谎言，他一定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