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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画渴笔创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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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岭高少司寇其佩,字韦之,号且园。自谓且道人,又号古狂,名重天下。数十年来,莫不竞以司寇之指画称。
  
  夫以指作画,古未尝有,有之,自公始。公八岁学画,遇稿辄摹,积十馀年,盈二簏,每恨不能自成一家。倦而假寐,梦一老人引至土室,四壁皆画,理法无不具备。而室中空空,不能摹仿,惟水一盂,爰以指蘸而习之。觉而大喜。奈得于心不能应之于笔,辄复闷闷。偶忆土室用水之法,因而以指蘸墨,仿其大略,尽得其神,信手拈来,头头是道,乃投笔而不复用。有印章云:“画从梦得,梦自心成。”又自有句云:“笔画今为指画掩,须知指笔互相因。”
  
  公于唐宋元明诸大家中钻研探讨,集其大成,将诸家之用意用法悉归于指,允称独步。其章法不拘前人,主客阴阳,自有阅历真境。其指法则各指有单用、双用、三指、满手、拳用之异。其染法则青、赭、红、黄,随意烘用,皆有神味趣机。其皴法则披麻、荷叶、斧劈,各有巨细,难名其妙。其用色如胭脂宜淡而偏浓、赭不宜赤而偏重,青绿加于重墨、硃粉施之金箑,皆古人之所不敢。其用墨至五色而无痕,于无痕而有象,尤觉自然。故见公画者,莫不知其天资高、学力到、胸襟阔大也。
  
  公画钟进士像,不下二百馀本。有文像武像、善威喜怒、壮老仙佛鬼怪,粗工钩勒之不同,神奇变幻,在当时即多显应。天津人持一画像,求售于查俭堂,查未信为真。忽其妾发狂如中祟状,云:“目中有长髯绿袍大汉!”惊怖欲绝。查移置画像于床榻被上,急焚香默祷,病辄愈。故宁国太守翟宅厅事,每夜不宁,后悬公所画像,即静谧。
  
  公画龙独开生面。曾于京口赴永宁观察时,虔祷雨中,得睹真容,故画龙有角有耳,独无所谓无碍者。画虎,头大而胯细,尝曰:“画工之虎,得其形似,不若吾虎之威也。”谓公乘醉以头画虎者,是齐东语。画狮不以长毛大尾,似虎非虎,黄色面方,两耳白毫拖地,尾结成球,人多不识,乃雍正年间公在御园亲见也。至若山水之兼众妙,人物之得真神,翎毛花卉,梅柳丛树,或仿古、或没骨、或白描,莫不各极其精。而且写照传神,诧为阿堵,是指画之能事毕矣!
  
  公画自供奉大内,以及海内缙绅家,无不索求。公惟日染指,自壮而老,未尝一刻释手。约在人间不下数万纸也,宜乎为一家之冠冕矣。同时如李天涛之指墨焦笔小品,后有朱伦瀚之山水、傅凯亭之人物,虽亦各有所长,是皆分公一体,或具体而微者也。
  
  孔衍栻,字石村。为稼部公之从子,曲阜人,圣裔也。贡生,官济宁训导。善画,以渴笔名,独辟蹊径。晚年学愈进,寿八十九。自著有《石村画诀》,云:
  
  古今画家,用水渲染,不易之法也。渴笔烘染,古人未创此境。余幼师石田,一树一石,必究其用意处,久之稍有所得。因静心自思,笔笔石田,终在古人范围。乃穷日夜之思,忽结别想。偶以渴笔烘染,似觉别有意趣,脱却俗态。久乃益精,幸不为鉴赏家所鄙。实由苦心,未尽自泯,因志画诀藏箧中,以俟同志。
  
  按画诀十则:一曰立意,二曰取神,三曰运笔,四曰造景,五曰位置,六曰避俗,七曰点缀,八曰渴染,九曰款识,十曰图章。其渴染法云:墨少着水,重磨。用秃湖颖,不着水,即蘸焦墨。先用别纸试,微润,轻拂画上,笔笔匀,可染二三次,惟无笔痕为妙,颇有秀色。凡五叶树,俱用渴笔实染双钩,叶白者不染。房舍有瓦草处染,无瓦草处空白。室内人物器具空白,周围俱用渴笔剔清。每一石止渴染皴处,石顶空白,石根宜用重染。大山平坡皆然。远山先用炭为轮廓,外用渴染,天气渐与之接。远山空白,山根用渴染。波水溪江,俱用平直笔密画出,有聚有散,俱用渴染托出。云烟断续,须轻染,渐渐不见乃妙。非有定,惟画者自裁。有墨画处,此实笔也;无墨画处,以云气衬,此虚中之实也。树石房廊等,皆有白处,又实中之虚也。实者虚之,虚者实之,满幅皆笔迹到处,却又不见笔痕,但觉一片灵气浮动于其上。
  
  其论如此。此石村变化前人之法,所谓遗貌而取神者也。
  
  (七如氏曰:书法以右军为圣,至颜鲁公而一变。诗以少陵为宗,至退之而亦一变。古人谓文有变,而不止于文也,且不止书与诗也,即画亦然。画凡不知其几变,或变南北之宗,或变大小之体。盖其所不变者,理与法;而其所变者,势也,亦运会之使然也。代有人焉,翘然崛起,推陈出新,卓卓自立于数千百年。后先相望之顷,其名不以贵胄掩,迹不以穷约晦。如且园石村者,不多觏也。
  
  袁行川曰:七如精于画,故言之委曲详尽如此。己酉余于厂市购得且园先生《钟进士伏鬼图》一幅,见之能令人畏。七如有石村手迹,不轻示人。余素不愿夺人之所好,亦惟有心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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