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乡曲(2)
时间:2018-12-05 作者:周伟 点击:次
漆黑的夜晚,许多人家的鸡窝里,母鸡在带血丝的鸡蛋上孵出一窝小鸡。鸡生蛋,蛋孵出鸡,代代传下去,乡村也就热闹了。
我一早起了床,心想“早早起,捡财喜”。五伯早在堂屋里把农具一字摆开:锄头、灰筛、扁担、犁、耙、牛鞅、镰刀……先是扯一把稻草,用手揉搓,再一遍遍地擦洗那些农具,然后“梆梆”地这儿敲敲那儿敲敲,该紧的紧,该松的松,五伯十分细心地整理着一件件农具,以至于我站在他身后好久,他都没有发现我。我喊:“五伯,早啊!”蹲在地上的五伯抬起头,问我:“出发了?”五伯在老家是多读了些书,但问我何时往城里去,用了“出发”这两个字,我还是感到不习惯。我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出发?”五伯以为我在问他,他接过话来:“是喽。天也暖和了,人也攒足了劲。看看,家伙们一个个排好了队,等着我带它们出发哩!”它们也出发?我到底没有问出声,眼睛已是惊得老大。
我问五伯:“还看书吗?”五伯说:“也看,也不看。再说,要想看,乡村旮旮旯旯儿哪儿不是书?比如说,你眼前的这些家伙,就是一个个文字和符号。”我死劲儿地往眼前的农具堆里瞧,可实在瞧不出什么。我求助地望着五伯。五伯说:“亏你还是个读书人呢!你想想,镰刀不是一个问号吗?”我一下子得到启发:“哦,哦,锄头是顿号,灰筛是句号,扁担是破折号,耙是省略号……牛鞅呢?”五伯满意地点点头,把牛鞅拾起来,套在自己的肩上,说:“看,像不像个书名号?”我看着驼背的五伯套着牛鞅站在那里,眼里滚落一粒东西,忙抬头去看远方,远方一声长长的车鸣响起。
我走了,揣上一个土语的乡村上路了。
“一两星星二两月,三两清风四两云……”我念叨着一首童谣。泪眼蒙眬中,怎么走我也走不出我的土语之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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