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苦难,我的大学(2)
时间:2018-08-12 作者:肖清和 点击:次
然而,温暖的校园生活让我孤独、受伤的心灵重新充满了阳光和雨露,亲爱的老师和同学们常常帮助我。有位英语老师的夫人在食堂工作,好心的她常常不收我的饭票,还多给我饭菜。化学老师会时不时塞给我10块钱。而我最幸福的事,就是每个周末买些好吃的东西带回家,给大叔和弟弟吃。
可是,有一次,由于粗心,我犯下了不可弥补的错误。因为吃不饱,父亲给我做一些干粮让我带到学校吃。我吃不完就带回家,因为可以给猪吃,不能浪费了。那时没有多少粮食,一次,大叔很饿,就找到我书包里留下的干粮。可是这些干粮发霉了,大叔吃了之后中毒身亡。无论我怎样后悔,无论我怎样哭泣,无论我怎样呼喊,疼我爱我、与我相依为命、善良可怜的大叔还是走了。
回想大叔去世前一年的暑假,父亲外出打工了,我睡在床上,大叔早上起得很早,去干农活了。结果邻人偷走了装有财物和证件的箱子,大叔害怕父亲回来会责骂他,使劲地用脑门撞墙。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锁门,为什么没有看好家……一年后,受尽了痛苦和屈辱的大叔离开了这个世界。现在,我想好好伺候他,买好吃的给他,可这个简单的愿望已经无法实现了。
三
初中三年很快过去,虽然我的分数可以上重点中学,但我们学校的校长表示,如果我高中的成绩还是和初中一样好,学校就免收我的学费。因此,我还是留在母校继续上高中。最令我焦虑和担心的事就变成了每个期末统计成绩。还好,每个学期我都是年级第一。
高中期间,老师、同学对我的帮助更多。新校长会定期接济我一些钱,班主任、英语老师让我去他们家吃饭,同学们也常常帮助我。周末,同学们不嫌弃我家破旧,一起到我家玩。邻居还很好奇地问他们:“他家这么穷,你们来干什么?”
镇里离家5公里,初中时,我每个周末都要回家,因为要带咸菜和米。有时回到家,只有我一个人,肚子早就饿了,只好自己烧饭,弄得我汗水和泪水一起流。没有米的时候,我就常常吃地瓜。邻居又好奇地问:“你喜欢吃地瓜吗?吃地瓜会饱吗?”弟弟一知道我回来了,就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怕我管他打他。
高二的时候,在班主任、校长的帮助下,镇上有位领导陈叔开始资助我。学习任务日益繁重,我周末回家的次数少多了。
1999年高考,我估的分数可能要比重点线多七八十分,校长就给我填了北京大学,他说如果考不上就免费让我复读。班主任则比较谨慎,建议我在提前录取志愿填了外交学院。
我还记得班主任带我去合肥,见了招生老师。结果老师说我太矮(我1.65米),班主任哀求道:“他还是小孩,还会长的。”最终还是不行。班主任担心我可能考不上北大,太可惜了。
不过,上天眷顾可怜人,我竟然被北大录取了。后来我才知道,我是北大在安徽招的23个文科学生里的最后一个。我还从别人那里知道,我们县重点中学有个复读的学生,分数比我还高,但没有被北大录取。我打心眼里感谢那一年北大在安徽的招生老师,是这位老师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我考上北大的消息传到了小山村,村里人大吃一惊。或许他们永远也不会想到我会考上中国最好的大学,也不会想到从小受到晦气诅咒的我会有这么好的成绩。村民们马上给我家送礼,张罗要送我上学,见面了还时常请我去他们家吃饭。要知道,在考上之前,我几乎没在他们家吃过一次饭。那种感觉真是太讽刺了。
因为陈叔的帮忙,我很快就筹到学费。陈叔把我送到了合肥,在分别之际,他请我吃饭。当时,我哭了,不知道是感激,还是担心未来的生活。我只记得他对我说了一句:“清和,不要怕,我们会一直支持你!”
我清晰地记得,我一个人扛着大包裹,坐着学校安排的大巴,来到北大昌平校区。接待我的老师问:“你是一个人来北京的吗?”我点点头。她说:“了不起。”一开始,我的普通话不是很好,常常被人误会。
来到北大后,先前的担心变得没必要了,我们县里有一家人开始资助我。同时,班主任也了解到我的情况,常常帮助我。学校里还有各种奖学金,我的经济状况开始好转。
大一开始,根据成绩以及家庭状况,我就获得了“奔驰奖学金”,而且是连续四年。也是在大一寒假,我家才通了电,尽管我们村很早就通了电。以前,我一直在油灯下看书。大四时,我申请了贷款,同时非常荣幸地获得了国家一等奖学金。
2003年,我获得免试上本系研究生的机会。2005年,我又由硕士研究生转为博士研究生。2006年,在我的导师孙尚扬教授的无私帮助以及香港中文大学卢龙光教授的支持下,我获得北大与香港中文大学联合培养博士生的资格。从2006年到2008年,我在香港生活、学习。
直到今天,除去在香港的两年,我在北大生活了整整8年。其间,欢乐多于泪水,幸福多于痛苦。但是,一想到家里的情况,我还是忍不住很痛苦,尤其是想到自己还没有能力让母亲安享晚年,心中甚是愧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