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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谁是鸡?


  走廊里有女人吵架,而且,离我的病房越来越近。
  嘭——就这样,张姐出现了。
                   
  老子说在这儿吧,你小厮硬说不是。
  被抱怨的那个也不示弱:你就知道跟鸡一样大呼小叫,这是医院,你知道不?
  你说谁是鸡——
  好像要动起手来。
                   
  见了我,都一致的转过头来笑,无比温柔而残忍,我怀疑之前她们已经庆祝过我的受伤,那发自内心的喜悦还挂在脸上。我还没有起来,已经有一支红指甲的手把我按下。好在我身残志坚,仍然微笑着说:真不好意思,让你们跑那么远。
                   
 “活该”这就是两位姐姐给我的问候。
                   
  我怀疑她们的动机,是不是快要过节了,要把我养肥杀了吃,带一桌子的菜七零八落的,看着让人精神错乱,我忍不住问:怎么不带酒?酒在这儿——张姐的红指甲直取我的额头,我缠了绷带的身子怎么也动不了,结结实实的吃了她一钉耙。我深感“虎落平川被犬欺,凤入鸟笼被鸡戏”。我的锁骨于前夜断了以后,在这个夜晚,又陨落了一代酒侠的尊严。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我震在了病床上,说完我,还要问我:记住没?
                   
  你丫儿记住没,以后要少走夜路?
                   
  还不是跟你们学的,你们这东北老女人,夜来香——但只是想想,没有说。我点点头:嗯,以后不走夜路。窗外,夜已经深了,这两个劝我少走夜路的人,却要在深夜里走回去,就如她们会在深夜里出来。我还是想爬起来跟她们说些什么,很多话刚一想起来就飘走了,只剩那一句:我们都不走夜路。
                   
  她们没有听我说话,因为又开始了争论,好像一个人某地方病看得好,另一个说有个地方更好,争来争去我也没明白哪里好,但两位姐却快成病人了。我对张姐伸了两个指头,张姐得意了,我说:俺那手势不是胜利的意思,是“二”。
                   
  想起一句歌词:我的黑夜比白天多,我不愿这样过。
  姐姐,你们的黑夜比白天多,不要这样过。
  
  这样过一辈子,是不是“二”?
                   
  我的“二”姐们说着笑话,病房里的灯光都变得有些黄。我的锁骨下,是一颗喜欢自由的心,它在胸腔里遥望滚滚红尘,盼望着刑满释放的一天。
                   
  我的“二”姐们临走的时候,替我绑紧了绷带,我却如被剥开似的有点伤自尊。躺在床上的男人,会养出一身的雌性激素来,我觉得很丢人。男人不该倒下,我怕习惯了倒下,就不会再习惯站起来。替我绑紧了绷带老姐姐真的很二,因为她们走了,再也没有人替我解开,停了电的病房变成了桑拿室,我裹在绷带里过了一个水湿水湿的夜晚。
                   
  同病房的两位胳膊受了伤,不能动了,嘴却不闲着。
  以为我睡了,其实我能听见他们闲聊:
                   
  穿的跟妖精似的,说话随随便便。
  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一看就不是善类
  不是善类,是啥类呢,“鲍鱼”类?
  是鸡类。
                   
  你说,谁,是,鸡——
                   
  我真的想把这一身的绷带扯开,背起我的床打出南天门。在这个肮脏的世界里,不管这一世的红尘碎片谁来收拾,不管这漫天的鸡毛如何零落纷飞,谁也不能说,谁也不能说,我的姐姐是鸡。
                   
  你说谁是鸡。
                   
  信不信,我打你。


    作品集荆小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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