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了。
一个午后，男孩和女孩玩累了，他们买了水，坐在公园里聊天。
其实不能算是聊天，是笑，笑那男孩子的傻，男孩子一边傻笑，一边伸手挡住身上的污渍——来自火锅里的几只泥鳅的绝望挣扎。
对你说了让你慢点放，你就不慢点放，傻瓜。
是啊，下次我慢点。
就是它闹翻了锅，你也不能用手去挡啊，傻瓜。
是啊，下次我用身子。
我捶你，你不虚心。
好吧，你捶吧，只要你不怕手疼。
没有听到谁的惨叫，只有一声声的低语，一声声的傻瓜，一声声的唤着小名儿：小海，我看看你的手——
没什么的。
傻瓜，我看看你的手，知道你怕烫了我，才挡的——还疼不疼？
我不疼。
一个女孩子彻底温柔起来的时候，那个男孩子就彻底变成了傻瓜，纤纤的手抚去了他手上的疼，把疼爱深深的刻在他的回忆里。他忽然想抱住她，就抱了，他问她：其实我还是温柔的，对不对？
是啊，你还是很温柔的，但是，我的骨头散了。
粗心的男孩子一下子松开了女孩儿，女孩子又投奔而去，他们缠绵在一起，好像要这样过一千年。多年以后男孩依然记得女孩子明媚的眼睛，抿嘴浅笑，似一朵温柔的莲花，悄然开启。娇羞的女子吐气如兰，空气里她甜甜的声音引来蜜蜂的舞蹈：
亲爱的，我才是温柔的，对不对？
嗯，你才是温柔的。
我会对你好一辈子。
是吗，丫头，我很幸福，可是我有时候很笨，如果，如果我将来依然很穷，没有房子，没有钱买漂亮的衣服，甚至需要干辛苦的活儿才能活着，就像——男孩指了指拖了大袋清洁工，像他们那样，我们，还会好吗？
傻瓜，会好。
男孩子看了看天，美丽云朵悠然的盛开在无涯的天空里，远处，最最远的远处，有一片粉色的光芒——好美。公园外面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男孩子看到母亲的司机，他想藏到树荫里去，这个时候，男孩子不想回家，恋爱的人，家在彼此的心里。
有拖了大口袋的人路过他们的身边，轻轻问：水喝完了没？
女孩子吓了一跳——
没有啊，讨厌。
男孩子拿气水瓶，笑着给人家看看：您放心，喝完了我会收好。
公园的外面，是喧嚣的尘世，男孩子的手机响了，手机上说：下午要变天，温度会一下子降了下来。男孩子想这预报真准，他身体的温度已经开始降下来了，似乎还起了一点儿风，他觉得有些冷，他站起来，看到了焦急的司机，他朝他挥挥手：
回家。
他回去了，回到了他的生活里。那时候报纸上常会登出他母亲的照片，多是母亲意气风发的在公司会议上讲话的样子，偶尔，也会有从前那些黑白的照片，那时候他们都穿着黑色的棉袄。他记得有一次，有一次，他还穿了黑棉袄，站在北风呼啸的街边等她的母亲回家，那一天，他是那样盼望一个拖了大口袋的身影。妈妈的身影。
很年以后，一些专访里会有人问起他的初恋。
为什么分手呢，是因为妈妈吗？
不是。
那为什么呢？
她说会对我好一辈子，可是对这个世界，只好了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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