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时间:2010-11-26 作者:丁香笑雨 点击:次
晚七时二十分许,信手翻开一本《仓央嘉措情歌全集》,打开,便不能释卷。 阅读完毕并作了一些摘录,于八时四十八分掩卷。掩卷良久,那些诗句无不一一萦怀。 我再次将书打开,第一页的第一篇《问佛》映入眼帘: 我问佛:为什么不给所有女子羞花闭月的容颜 佛曰:那只是昙花的一现,用来蒙蔽世俗的眼 没有什么美可以抵得过一颗纯净仁爱的心 我把它赐给每一个女子 可有人让它蒙上了灰 我抚摩着胸口,如同擦拭我幽深的心灵。我的心,平稳、宁静地跳动着。 在我平稳的呼吸中,我能感到自己一颗纯净的心,变得更加轻灵…… 因为,在那里没有沉疴与愧疚; 因为,在那里有良知在左,智慧在右,中间是如同青天的大道,使我善良美好依旧。 第二页的这一段我摘录下来: 我问佛:如果遇到可以爱的人,却又怕不能把握该怎么办? 佛曰: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万重变 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以上诗句,完全可以被某些人奉去,作为及时行乐的行令,而我在佛语中听到的,却是一捧发自火热心灵的火热的声音。 我试图在下一节的诗行里,寻求智杰的解语: “我问佛:如何才能如你般睿智? 佛曰: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 仓央嘉措,是人,还是佛? 掀动书页,重读《仓央嘉措情歌》,《其二十四》曰: 自恐多情损梵行 入山又怕误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 不负如来不负卿 穿窗而过的月光跳跃着,伸手抚过我的睫毛,我闭上眼睛,在几缕送入眼帘的月光里看见,仓央嘉措的惶恐。 他,一直在多情与损梵行之间,作着艰难痛苦的抉择;他,一直在味淡声希之处,察识内心的率直天真。 他,一直都在…… 西藏民歌有: 莫怪活佛仓央嘉措 风流浪荡 他想要的 和凡人没有两样 我同时在曾缄先生1931年发表在《康导月刊》第一卷第八期上的《六世达赖仓央嘉措传略》一文中,找到了答案。此文虽精短,但精要、详尽地介绍了六世活佛仓央嘉措(1683~1706)的传奇人生: “仓央嘉措既长,仪容玮异,神采秀发,赋性通脱,虽履僧王之位不事戒尺,雅好狎邪,钟情少艾,后宫密苑,时具幽欢,又幽服微行,猎艳于拉萨城内。初犹自秘,于所居布达拉宫别为便门,躬掌锁钥,夜则从便门出,易名宕桑汪波,趋拉萨酒家与当垆女会,以为常,未晓潜归,宫中人无知之者。一夕值大雪,归时遗履迹雪上,为执事僧所见,事以败露……清圣祖下诏废之,仓央嘉措怡然弃其尊位,益纵情恣欲,无所讳饰,拉藏汗诸蒙古王公先后戒谏之,不听。”康熙四十四年,拉藏汗以皇帝诏,槛送仓央嘉措前往北京定罪,途径哲蚌寺,被寺中喇嘛夺救。大臣引兵攻破该寺,“复获之。行至青海纳革雏喀间,遂发病死。世寿二十五岁,时康熙四十五年也。” 掩卷而思,云行于拉萨街头的仓央嘉措,与穿梭在大宋王朝青楼歌馆的柳永是何其相似,但他们的命运又是如此的不同。 仓央嘉措学瞻才高,在诸世达赖中最为杰出。他逝之后,仍深得藏人爱戴,“而歌曲流传至广,环拉萨数千里,家弦而户颂之,世称为六世达赖情歌。” 仓夜色滚滚,仓央嘉措的行走搅动夜色,我在殷殷的观望里只听见时光铮铮的声响…… 央嘉措是人,而不是佛。 他最终被废除了僧王之尊,而藏域并未抹去他这个活佛的名字,人间却多了一位多情的诗人。 曾缄先生的声音穿越时空,落于他的《六世达赖仓央嘉措传略》中,他对情诗的深情评价仍然激动人心:“……所言多男女之私,而颂扬佛法者时亦间出,流水落花,香草美人,情辞悱丽,余韵欲流,于大雪中高歌一曲,将使万里寒光,融为暖气,芳菲灵异,诚有令人动魄惊心者也。”慎言先生慨然:“西极苦寒,人韵寂灭,千佛出世,不如一诗圣诞生。” 我的心,凛然一动! 仓央嘉措是人,也是佛。 世界在佛学里分两类,为“器世界”和“有情世界”。前者是指我们所依所住的地方,后者是指有情识有生命的众生群体。佛教讲心包太虚,亮周刹界。佛教同时认为,佛与众生是平等的,在佛不增,在凡不减,佛是有觉悟的人,人是没觉悟的佛。如果说,佛祖的智慧涵盖了整个宇宙,佛也了解我们这个世界的存在规律,佛教的平常心是平等心,就是说:你赞叹我和你抵毁我,我的感受是相等的。因为,佛的本意就是“觉者”,觉者就是智者。 一位诗人曾说:砍柴的时候,想到的是火的诞生;播种的时候,想到庄稼的茁壮成长;锄草的时候,想到的是丰收在望。但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爱情,有时注定是悲切的情缘,其实,古老的爱情又何尝不是一种宗教?它同样需要圣洁的内心和狂热的情感作为支撑。 心底浮起多年前,那个凄苦浪漫,命运多舛的少年的情诗: 那一天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转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 不为觐见 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啊 不为修来生 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 我如同投身于一际花野。 在某个一去不再回来的暖色夕阳归去之后,到这个夜晚宁静温煦的夜晚,我注定和这些情诗有缘。这样凄婉哀伤,艳丽动人的情诗,与我在今晚相逢的那一刻,便使我欣喜不已,忧伤在怀,过目不忘了。 这是一段多么漫长的时光,但那些文字却像几个世纪以前开放于暗夜沼泽中的黑色曼陀罗花,暗香涌动。 我,猜不透一个夜行者的玄机。 即使春天的花,开于冬天的雪,我在全然静默的文字里,也能感悟出一种深深的温暖和携带着傲雪寒梅般的红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