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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

预报上说今天有雨,早上还有那么点意思,但那意思越来越没意思,直到中午,成了晴空万里。 学校特大,一个图书馆,两个餐厅,三个操场,六栋宿舍楼,三个年级七八十个班,几十栋楼房遥遥相望,空出几条路。我每天就在这么几条路上走着,看人来人往,看人去年年。 图书馆正对着学校大门,中间是升旗广场。从门外向里看去,几座假山喷泉杵在那里,每当有什么观摩活动,喷泉打开,于是,烟雾缭绕。 我从宿舍往班里去的时候,落日余晖。 升旗广场上堆砌着脚手架搭建成的环形铁架,铁架一阶一阶向上爬,密密麻麻一群人也跟着往上爬,喇叭里哇啦哇啦地吆喝着保持安静,注意安全,不要拥挤。 我开始意识到那是高三的毕业合影,黑压压的人群喧闹无比,摄影师站在喷泉前面卖力地挪动着机位,手里抓着喇叭不放,时不时地大喊一声哪个位置的角度不对,哪个位置的人群太过密集,向几千人费力地表示着自己的专业水准。 我上一次注意到高三那块倒计时板子时,那上面还是红底黄字以3打头的两位数字,我再一次经过时却发现已经被撤了。 那块板子刚放上去时厚厚的一沓纸钉在上面,99那个数字一动不动地放上好几天,我曾一度以为那数字不会动了,直到某一天几千人在升旗广场上大喊着奋战百天决胜高考,那块板子就开始变,一天一页,被人撕着,打头的数字由9变成了8,再由8变成7,后来就成了6,成了5,我知道总会有变成1,变成0的那一天,我不知道那一天我会不会陷入没有来由的惆怅之中,但好在那一天不再会到来。 记得第一次意识到高考是件挺重要的事是在去年的一天。那天晴空万里,红幅飘飘,高一高二的都被叫过去给高三送祝福。想起来班长在祝愿墙上写了一句“珍惜高三的最后几天吧,马上你们就高四了。”当时觉得很搞笑,现在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年年岁岁,我还在这里,岁岁年年,送走的人不同。 我知道啊,明年就到我了。 想起来,我倒真没经历过这样的合影。小学毕业,大家进了同一所初中,没有合影的必要;初三那年,学校对我们失望透顶,取消了合影;高一分科前的合影是临时定的,碰巧我逃课在宿舍睡觉,终于还是错过了。 我后来看高一的那张合影,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地笑,班主任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站在人群中央,笑得最卖力。 可每当我看到那张照片,总能想到分科的前一天,教室里的气氛凝重若雨,像谁写过的那样,一个个的“放声恸哭,泪水仿佛大风卷起的灰烬,一层一层,掩埋世界。” 班主任在讲台上想说些什么,眼泪就哗哗地流,他似乎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自然不会太过老练。 我仍会时不时地想起那个班,时常迟到,经常旷课,班主任只会说上几句。前两天旷早读在宿舍睡觉被逮,现任班主任告诉我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下次上报给处分。 于是我意识到我可能要和那个睡到自然醒的自己道别了,尽管十分不乐意,可我总归是要真的进入到暗无天日的所谓重点高中生活中去了。 我知道马上就要高考了,我知道高三马上就要离开了,我也知道,我可能马上也要离开了。于是我想写些什么来祭奠一下我荒诞而又快乐不已的过去,然后纵身一跃,跃进不知是希望还是深渊的将来。 我想用尽我最华丽的词藻堆砌过去,好让一切显得确实还不错,可当我决定落笔才发现谁说的那句话才算是真的圭臬,人嘛,记忆中的总是好的。于是我写过去,只能写无聊的作业,写油腻的食物,写无边无际、没有尽头的高中,写我现在没有来由的惆怅和貌似很有理由的悲恸,比如这道题又错了,比如这一天又完了,而我依然在徘徊,在感慨。如此想来,写无聊的琐碎或许并不无聊,就像刚刚看的那句话,人世间只有两种感情,无聊和悲痛,后者给了地狱,那前者只能留给天堂。可这句话本来华丽如琉璃,而被我这么一引用却黯然失色。所以,我文笔并不好对么?所以,我倒不如平实一点写那些过去?那么,那些琐碎是否太过琐碎,那些无聊是否太过无聊?那是否还有还有写的必要?于是我发现,我在思考这个问题的过程中又陷入了深深的惆怅。 于是,我就在这样的惆怅中又虚度了一天。 于是,我就这样虚度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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