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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狐(第七部分四)(3)

 
  白尔泰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去大喝一声:“住手!你要打死她吗?”
 
  “打死也是我老婆!滚开,管你啥事!”铁山继续打。
 
  “她是人!不是牲口!是人!!”白尔泰震天动地般地大吼,冲过去挡在珊梅身前,“我不许你再打!我是旗下乡干部,我是旗志办主任,我要告你!你这么虐待妇女,还是个有病的妇女,你这是犯法!你身为一个国家教员,有文化的人,还这样野蛮,要是出了人命,要你坐大牢!!”白尔泰一反常态,变得勇敢,义正严词地逼住铁山。
 
  铁山一下子愣住了,同时白尔泰说的话句句击打他心中,一琢磨感到不妙,尤其自己还真是国家教员,别因这事砸了饭碗。他冷静下来,停下手脚,呼哧呼哧如一头牛般喘着粗气。
 
  这时从树后走出一个人来,踱着闲步,嘴里“呵呵”冷笑着,走到白尔泰前边站住,嘲讽地说道:“白老师,你还真勇敢,当着人家老公的面儿呵护这不认人的疯女人,你还真有两下子啊,不过,好心没好报哟,好心都叫人当驴肝肺了,你还在这儿充二傻子!图啥呀?”
 
  此人是古桦。
 
  “我啥也不图,只是可怜这又疯又冻僵的女人,这里谁都不拿她当人,不能眼瞅着她被他们折腾死吧?”白尔泰抬起眼睛正视着古桦,“我们是文明人,从旗里来的文化干部,在我们眼皮底下发生着这样惨无人道的事情,袖手旁观是一种耻辱!假如,有一天你遇到这种遭遇,我同样会这样对待你!”
 
“阿弥陀佛,你可饶了我吧!别让我遇上这种倒八辈子霉的事!杀了我,也不会嫁这种畜生般的男人!”古桦被白尔泰的话激动,心里有些热乎乎,指着铁山又说:“你这傻小子,还是个念过书的老师呢,真丢人,黑白不分,好坏不辨,你老婆抱着白老师可嘴里喊着铁山,心里除了你没有别的,你他妈还吃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烂醋!要是没有白老师,你老婆可能早就上吊了或者这会儿冻僵过去了,回家瞧瞧你们家房梁上吊着的布绳儿,就明白了,傻小子,别这样畜生一样对你老婆了!”古桦仗着气势,毫不客气地训骂铁山。
 
 
 
 
  “上吊?我老婆上吊过?……”铁山被骂愣了,嘴里嘀咕着,刚才的气焰全没了。
 
  古桦走过去推开白尔泰,轻轻扶起倒在雪地上呻吟的珊梅,哄劝着说:“我送你回家,我也是‘妖精’,记得吧,你也是‘妖精’,都是一伙儿的,白老师也是‘妖精’,可他当着你丈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不好扶着你走,他们会吃了他的,格格格……”
 
  珊梅果然很信任古桦,看了看她,很听话地由她搀扶着,脸上紫一块青一块,用衣袖擦了擦流血的嘴角,露出白牙天真地笑着说:“俺们都是妖精,妖精跟妖精是一家,嘿嘿嘿……”
 
  那边的杨保洪见古桦扶着珊梅要走,大声叫道:“她是凶手!你不能带她走!”
 
  “凶手?她一个疯子,怎么啦?”古桦停下问。
 
  “她刚才开枪打伤了胡村长!”杨保洪说。
 
  “她哪儿来的枪?”古桦问。
 
  “我的枪……”杨保洪说不下去了。
 
  “哈!挺大的派出所所长,你的枪怎么会到了她手里?大所长管不住自己的枪,叫一个疯子拿走出事,你还好意思往她身上推!今天在这儿出了这么多事,杨所长,还有你,胡村长,光荣负伤的大村长,你们还是赶快回去料理这惹出的事吧,可别吃不了兜着走!”古桦连嘲带刺儿地挖苦。
 
  杨保洪哑口,又是“旗王爷”的亲妹妹,不敢计较,由着古桦扶走“凶手”珊梅。
 
  正当这些人疯的疯,伤的伤,累的累,没气儿的没气儿,也无心无力去计较万事根由那棵老树该不该砍的时候,那老树本身出现了众人谁也没有料到的事情。
 
  西北荒漠的那股大风,这会儿呼啸着铺天盖地刮到了墓地。雪尘飞扬起来,小树毛子激烈地摇荡击打着地面,沙蓬子被抛到空中像气球般飘荡,强劲的风把雪粒沙粒草屑卷起来,往人们脸上身上击打,疼得人们举衣袖手臂遮挡头脸。树上的小鸟,惊恐慌乱地“吱吱”乱叫着,飞起来后又由不得自己,顺着风势飞卷而去,不知是自己在飞,还是被风裹卷着走。天一下子昏暗下来。
 
  那棵老树摇晃起来了。
 
  摇晃得非常缓慢而笨重。先是树梢儿动,接着是四棱八翘的枝杈呼啸着摇荡,积压在枝桠上的厚雪纷纷飞落扬洒,随着风势的渐增,几根粗大的主枝也摇摆起来,干裂而冻后变脆的枝杈,开始被吹折击断,“噼噼啪啪”发出声响,断枝折桠狠狠被抛落在地面上,又被风卷着跑。高枝上搭建的鹊巢和乌鸦窝儿,可就倒霉了,尽管由手指粗的干树条子穿梭在四五根密连的树枝中间,巧妙而牢固地编织而成,但经不起狂风一阵吹荡,纷纷散落,十几个禽巢全部倾巢而覆,有些跟搭靠的树枝一起摔落,那些惊恐的乌鸦“呱呱”哀鸣着飞起,与大风搏斗着在高空中消逝,有些受伤的病鸦则在狂风中没飞起多远便掉落在地面上挣扎,仍被无情的风吹卷着滚动。
 
  “呜呜呜——”老树悲鸣起来。
 
  狂风,从大漠里吹来的这罕见的狂烈风暴,摧枯拉朽般地席卷着整个大地,无情地冲击着这棵百年老树,如雷霆万钧、万马奔腾、气势磅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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