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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债(2)

 
  翻着还没记完的账本,南凤枚很怕活不到还清的那一天。她叫来儿子和儿媳,说:“哪一天我要不行了,你们替我把钱还上!”
 
  在小店附近打工的装卸工,知道南凤枚的事后,也经常过来买东西。“虽然老爷子有时候脾气不好,但我们是冲着老太太来的。”
 
  南凤枚自己从不埋怨,也不找人诉苦。工人们来了,就沏一壶茶。晚上小店里电视开着,大家随便来看,衣服破了也可以找她来缝缝补补。“开朗”、“勤劳”、“善良”,是装卸工人们从词语并不充裕的脑袋里想到的最贴切的评价。知道实情的人也会认为她“太执着”,甚至有点“傻”。
 
  老廖不会分辨真钱假钱,好几次晚上收到百元假币。100块对老两口来说可不是小数目,那是老两口半个月的药钱,也意味着得卖将近200瓶矿泉水才能挣回来。南凤枚知道后,把钱悄悄收起来或者丢掉,再从自己为数不多的退休金中取出100块交给老伴:“这是今天的收入!”
 
  一直到2012年的农历除夕夜,南凤枚第19次将两张百元钞票交给徐叔连,这也是“公家债”的最后一笔欠款。
 
  她在小黑本的空白页上用黑笔重重写下一段“基金会取款总结”:自2002年8月份~2012年1月,共取款金额本金加利息51601元,取款次数215笔(次),户名数58户。
 
  南凤枚现在也找不出合适的词形容当时的心情:“很轻松,很舒畅,过年多买了几斤肉。”而当她将这事告诉老伴,老伴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张了张已经掉光牙齿却舍不得配副假牙的嘴巴:“那就好。”
 
  她从家里将徐叔连送出来,离新年只有3个多小时。村子里飘着雪。南凤枚送徐叔连送出几十米远,但她一直没讲自己已经还完了最后一笔钱。
 
  送走最后一个储户,南凤枚迈着步子往回走,“感觉自己轻了很多”。眼前除了黑黢黢的山,茫茫的雪,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她没有打手电筒,因为已经习惯了在黑夜里找到回家的路。
 
  过完春节,南凤枚又回到县城的小店,小黑本依然放进那个装旧衣物的木箱。藏了十年多,纸页上都生了黄色的霉点,就像老人手上长出的老年斑。


作品集宣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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